第七十章 萦梦之境
要不说柏无暇这女人又凶又狠,她随手一鞭缠在我脖子上,却在鞭上运了些法力,使鞭身时松时紧。只消控好力道,既保证勒不死我,也决计不叫我好过。可怜老子我,过台阶时砰砰砰,翻门槛时滚地咕咚,腰板那么一硌简直凄惨。
芍漪提上鞋子,从碧滢小筑急撵了出来,脚下生风似的一路紧追猛跑:“子暮,你的鞋,你的鞋啊!”
我抓着鞭子,两条腿蹬来蹬去,一时脖子快被勒断了,一时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吸气,可没吸两口脖子又快被勒断了:“阙……阙……阙……”
芍漪扯着嗓子嚷嚷道:“却?了却?退却?不行,不能退却,我退却了你没鞋子穿啊!”
光天化日之下,周遭眼神像羽箭一样射过来,把我这条滚地泥鳅扎成了蜂窝煤。我不屈不挠身残志坚,嘶哑着嗓子,拼力道:“不……不……不……”
柏无暇一路未停,脚下生风走得极快,芍漪只得紧随其后也不能停:“却?步?却步?都说了不能却步,你鞋子还在我这儿呢!”
不行了要死了,柏无暇如此丧尽天良泯灭人性,饶是我身残志坚也快交代在这儿了:“扶……扶……扶……”
芍漪停下来喘了喘,没休息多久,又接着跑:“不?服?不服?别不服啊,你还是乖乖认怂吧,否则鞭子甩在身上很疼的!”
我好崩溃,芍漪平时还算聪明,现在这是个什么猪脑袋:“司……司……司……”
芍漪擦了把汗,红扑扑一张脸蛋,更胜那春日里的满簇桃花:“死?放心,你不会死的,谁都不会让你死的!”
艰难惨淡如我,摊上了芍漪这么个憨货,顿时气得颈歪眼斜吐舌头。手一摊脚一蹬,真的死了。
芍漪跑太急绊了个脚:“今晚上有蟹子肉炖鹌鹑炒虾仁和糖酥脆皮鸭,撑不住的时候想一想它们,你死了可就没人吃了!”
老子不想吃了,你闭嘴。
又拖了半路,柏无暇忽然停下来,继而传出紫虞柔弱和缓的轻询:“子暮从前犯错也不曾这样过,不知今日什么了,竟如此严重?”
好容易等着机会,芍漪急急跑上来给我穿鞋,柏无暇却一脸淡漠地揖了个礼:“主上既把这丫头交给我,我便有责任约束管教。本该练功的时辰她却锁在屋子里睡大觉,如此顽劣懈怠实在不能轻饶。”
“子暮应该没有胆子这样做,大约是她不留神睡过了,属无心之失。”说话间咳了咳,思琴忙不迭送上披风,紫虞稍缓一会儿才又道,“且念她是初犯,便饶过这一回吧,若有下回再一并罚过也不迟。”
我小鸡吃米似的点头:“紫虞姐姐说得对,师父饶我这一回吧,徒儿往后再也不敢了。”
柏无暇回眸一记厉目:“你闭嘴!”再回眸道:“正因是初犯才不能饶恕,否则叫她觉得万事好商量,往后更要翻天了。”
紫虞默了一默:“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子暮已经知错,你又何必恼着不放呢?”
柏无暇挑眉哦了一声:“哪个僧面?哪个佛面?”
我哭桑着想求饶,才刚脱口喊一句师父,便被芍漪嘘声暗示了三个字——别、说、话。
紫虞这时又轻轻咳了几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主上既然把她交给你,必定是相信你的能力和本事。可这许多年,主上从未如此重罚过她,若知道了恐怕要不高兴的。”
饶他僧面佛面还是扶青的脸面,柏无暇一概不看,当即冷下声道:“我是在教徒弟,不是在帮主上养女人,不吃苦如何能长进不努力如何能成才?倘若主上心疼,大可修个金屋把她藏起来,否则便由不得谁高兴不高兴。我们现在要赶去萦梦之境,便不多奉陪了,告辞!”
柏无暇这火爆脾气,也不管紫虞脸面上挂得住挂不住,说完话扯上鞭子就走一点儿也不含糊。我瞧她脸色灰白又弱不禁风的样子,心里愧疚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遥遥招手聊表谢意。
我分明冲紫虞招手,芍漪却掏出怀间小方帕,高举着胳膊甚殷勤地挥了起来:“子暮,千万要好好练功啊,我等你回来吃蟹子肉炖鹌鹑炒虾仁和糖酥脆皮鸭!”
柏无暇这一路拖拖拽拽爬坡上坎,终于在我只剩半条命时停下来,撤开鞭子道:“起来!”
我横在地上,连喘了几口气,才刚爬起来就被她给蹬下去了:“哎哟喂,别踹腰踹屁股,屁股上的肉比较多。”
柏无暇再吼一声:“起来!”
我是乖徒弟,她让起来就起来,可还没站稳呢又被蹬下去了:“债要一笔一笔算,方才是踢你延误修行,现在是踢你仗着主上有恃无恐!”
瞅瞅这女人,不踹腰就踹膝盖窝,彪汉子都没这么猛的!我惨兮兮伏在地上,抬手抹了把眼泪,抽噎一声道:“师父,我我我,我哪有仗着他有恃无恐啊?”
她非但不吃这套,还蹙了蹙眉毛,愈发怒色:“奉劝你一句,趁早收起这娇滴滴的做派,我可不是主上由得你想怎样便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