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天帝战书
吃一堑长一智,我怕被扶青捏碎了骨头,只能闭上眼睛佯装睡着地蜷在他怀里。风里渐渐弥漫着紫荆花的味道,扶青一步未停,小声问她:“点心准备好了吗?”
芍漪答:“准备好了。”
越往前走,紫荆花香越来越重,风里隐隐掺杂着白烛葵的气息:“孤要的风筝呢?”
芍漪又答:“也准备好了。”
然后陷入死一般的宁静,不知又走了多久,他终于停下来:“暮暮,我们到了,你看看这是哪儿?”
深陷在重重花香里,我几分陶醉地睁开眼睛,却见一座四角方亭筑立在白烛葵与紫荆花海之中。亭上一块青木匾额,额上三方楷字,其名曰——掌梦亭。
掌梦亭?!
我挣扎着从他怀里翻下来,一个不稳险些摔了,扶青提拎一把,神色如常:“掌梦亭四季如画,确是个赏花观景的好地方,难得你昨日兴致却被听书给搅了,所以今日我亲自陪着你来玩个尽兴。”
亭中赫然放着一只天水碧色蝴蝶风筝,我有种不大好的预感,转身看向他道:“扶青哥哥,这地方没什么可玩的,我还有好多遍弟子规没抄呢。”
扶青施一记隔空术将风筝擒了过来,又从背后把着我的手,轻声询问一句:“掌梦亭还是掌梦亭,为何昨日能把你勾过来,今日却让你这么急不可耐地想逃走呢?”
我嘴唇颤了颤:“你昨天也说过不让我来这儿的。”
他轻易地把风筝送上云端,并将线轮塞进我手里,牢牢扣合住掌心:“且不说你出入过阙宫许多回,如今更是连霍相君的结界也能畅通无阻,区区听风阁附近一处偏角又算得了什么呢?”
考虑到在这儿放风筝可能会引来霍相君,我想悄悄扭断风筝线,他却忽然问了句:“暮暮不愿意和我一起放风筝吗?”
我一顿:“没……没有啊……”
扶青埋着身子将下巴抵在我肩膀上,拨了拨悬在眼前的那根细线,目光一黯:“我就像那只风筝,拼命想拴在人家手里头,可人家却巴不得将我丢出去。”
乍然间,我心如刀绞,像被人割开一条血口子,耳边始终游荡着一个男人声嘶力竭的悲调——清清!
直至扶青说话,我才从幻象照回现实,他将线轮递给芍漪不咸不淡地吩咐一句:“拿好,再放高一些,别让风筝掉下来。”
“是。”
芍漪倾身一福,从他手里接过线轮,转了两转将风筝放得更高。
我暗暗捏一把汗,扶青兀自走到亭中坐下,提着瓷壶悠悠添上两杯雀舌茶:“还不过来?”
扶青喝一口茶品一口点心,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眼神空洞,黯然无光。我骤然间醒悟,君王历来生性多疑,他能由一则谎言猜到玉簪的出处,会不会因为昨日之事察觉出一丝端倪?他故意领我来这,故意让芍漪放风筝,他是在试探霍相君会不会过来?
我像灌了铅一样,踏过几片凋零的白烛葵,坐下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扶青不说话,只看了我半晌,默默又添上一杯。
我还是一饮而尽。
他没再添茶,眼神直视过来,指节敲了敲瓷壶:“还要吗?”
我没听见他说话,仰头盯住天上那只风筝,捧过一杯茶大口大口往嘴里灌。扶青沉沉的一声,嗓音有些干涸,淡漠道:“这是我的杯子。”
啪一声,我手心打滑,杯子滚在地上摔得十分惨烈。
扶青手肘抵在石桌一侧,掌心托腮看着我,似笑非笑:“看来暮暮背地里不止做了一件亏心事,我今晚得把结界撤下来,让厉鬼好好收拾你。”
厉……厉鬼?
从前常听秦府的老人讲故事,说厉鬼怨气太重不能投胎,便会在尘世间徘徊游荡,靠啃噬活人阳气,以求残魂不散。久而久之,这类故事听多了,内心便也敬畏起来。谁曾想,我在人界没受过的惊吓,却在魔界亲身经历了一遭。
那晚,风声很大,似有只厉鬼伏在我身上蛮横啃噬着阳气。虽然醒后总觉得是场噩梦,可梦中那一时的恐惧,却至今难忘。
想到厉鬼,想到那晚鬼压床,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别……别……”
扶青解下披风,走过来披在我身上,悉心打出一个精致的结:“还冷不冷?”
五年来我每次忍不住发抖,他都会关切问上一句,冷不冷?究竟该怎样告诉他,我真的一点儿也不冷,至多只是被那青面厉鬼吓破胆而已。
我抿着嘴巴,默默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回答一句:“不冷。”
扶青忽然将额头抵上我眉心,眼底闪过一刻温存,轻言细语道:“暮暮穿了五年的赤羽鲛绡裙,陡然换成一件普通衣裳,我怕你身子受不住,所以带上披风。”
刹那间,他冷下来,瞳孔深邃得可怕:“我所思所想都是暮暮,暮暮所思所想,可有我?”
我慌张了一瞬:“自然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