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别喜欢我
作为贴身侍女,只需照顾好主子的饮食起居即可。但作为一名合格的心腹,还得时时刻刻察言观色,在必要的时候,说出主子不便开口,却又不得不开口的话。时机和分寸都得拿捏到位,错不得,快不得,更慢不得。
譬如现在,思琴恭恭敬敬站出来,向扶青和奉虔逐一行礼后,伺机开口:“子暮姑娘此言差矣,朔月之夜的那晚,虞主子毒发吐血,并未出门,这件事主上也是知晓的。即便小醉灵的母亲因故而死,您要替她报仇,找谁也不该找虞主子啊。论说起来,姑娘正儿八经的杀母之仇还没报呢,您怎么不杀相君公子去,倒是跟着他一同往凡间跑?莫非您对相君公子下不了狠心,所以才借题发挥,把气撒到虞主子头上?”
思琴这番太极委实打得很有水平,一来砌词瞥清了紫虞的干系,毕竟那晚她没有出门,自然同妘妁母亲的死无关。二来拨动扶青心头的怒点,迫使他想起我曾与霍相君“私奔”逃离魔界这件事。
如若此刻贸然说出,妘妁母亲的死因,是和紫虞计划夺取灵力控制扶青有关,却又拿不出足以使人信服的证据,那昔日阙宫对峙的场面难保不会再发生一遍。然后就是紫虞巧言推脱,扶青失去耐性,责怪我胡闹,责怪我任性妄为……
不过,和当初不同的是,今天我不需要别人相信什么。
无论他们信不信我,或是容不容得下我,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我颌首报以微笑:“我仅是因为对霍相君下不了狠心,所以才借题发挥,把气撒到紫虞头上吗?不止吧?我还因为与映月楼的几个粗使丫头发生争执,心中愤恨难消,我更因为不甘被君上冷待,以至郁郁不平妒火中烧,故而无理取闹迁怒你的主子,甚至巴不得让她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不妨一并说出来,我全认。”
这大抵和思琴预想中的回答不太一样,她表情惊滞,唇齿动了又动,半天憋不出一个字。
在扶青的一个眼神示意下,白褚契然转身,捡起从辽姜手里打落的剑,笑眯眯往思琴脖子上一放:“话挺多啊?好好留住这条命,将来自有你说话的时候。我现在手不大稳当,万一把你脑袋割下来,就只能提前说声抱歉了。”
话说到如此地步,饶是思琴再没有眼界,也合该看出他不是个轻易能得罪的,遂即安安分分缩起了脖子,不敢妄言,妄动。
可毕竟,打狗也要看主人,这几乎是众所周知的道理。白褚方才对辽姜动手,此举已是匪夷所思,现下又直接越过紫虞教训思琴,与其说他目中无人,不如说这是扶青默许的行为。因而,紫虞或有疑惑,或有不悦,却并未显露半分。
我目光逼视着她,用力挣动手腕,头也不回道:“你到底放不放手?”
他呼吸沉重,极力抑着声,神情愈发严肃:“我不能看着你冲动。”
我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么说,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咯?”
继而附上明了的笑容:“给我这把刀的人说,从今以后我便是它的主人,主召即回。那么你猜猜,既可召回,能不能唤出呢?”
说完不等扶青作出反应,我手心微微松了松,向斩魂刀施令:“杀了她!”
顷刻间,斩魂刀以破竹之势应声而出,锋芒锐利,仙光流熠,一路擦着星火,极速冲向紫虞。
思琴受白褚挟制,脖颈一片冰凉,根本动不了,也不敢动。我掌间一握,犹自施法聚力,将不断涌入的寒潮凝集成冰,如蛛网般围裹在辽姜身上,延缓他挡刀救人的脚步。
紫虞见状一惊,当即施法打出结界,以抵挡住斩魂刀的锋芒。却不知是真的体弱,还是故意装模作样,才过片刻,她便气色苍白连连震退,甚有力竭衰微之势。
“住手!秦子暮,你敢,你敢!”
辽姜试图摆脱禁锢,可他似乎忘了,冰由寒气筑成,寒气并非源自于我,而是源自于整个雪境。没有时令结界的阻挡,只要雪境还在,寒气的力量就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除非他能与雪境抗衡,否则,一切挣扎皆是徒劳。
我端望着白褚微微颌首:“看来阁下没有说错,这些雪的确很喜欢我,机缘二字果真是玄妙啊。”
他皱眉:“我想,将此刀赠予姑娘的人,其初心是为了让你身在魔界能够自保。而非不计后果冲动行事,用一己之身作代价,换取所谓公道。”
我面无表情:“事不关己一身轻自然可以说风凉话,偏偏我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风凉话。”
随着话声一落,斩魂刀加剧了攻势,将结界破开细碎的裂痕。
我曾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守在娘亲坟前许诺说,会好好爱惜自己,会拼命努力地活下去。今日,恐不能办到了。只要能彻底地除掉她,便是同归于尽,也值得。
有些话不必开口,只通过眉角眼梢便可流露出来,甚至,比用嘴说更为真实。扶青显然心领神会,桎梏在手腕间的力量默默松了松:“是否今日,我无论如何都劝不了你?”
我鼻子一酸,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