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对这人尽向往的如意阁，明月一直有很多的疑问——

碧湖山庄极尽富贵，如意阁雕饰华美，可为什么，如意阁二楼的两个房间里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呢？瓶花字画，一概没有。

再看如意阁中的桌椅茶具，都有些不同寻常。高杯阔口的茶具，硕大的青铜香炉，很大的红木桌……细想之下，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重。这难道是巧合吗？

而最奇怪的，要数如意阁茶室四角摆设的四扇大理石的插屏。和其他家具一样的是，它们既大又沉。但问题在于，这四扇插屏安在这里没有用处。明月从未见过如此放置的屏风。一般来说，屏风兼具美观和分隔的功能。那么，设在茶室四角的插屏，在阻隔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装饰吗？

明月一直想不明白。

就在方才，秦逢时的一番话，让明月豁然开朗。

四个角上，同样重的大理石插屏，会不会，是为了保持某种平衡呢？

——这入阁的人数也是有限制的，一次不能超过六人。

为什么要保持平衡？

——画舫停靠在如意阁前，谢捕头和两个捕快依次下船上阁。明月走在最后，脚步迟疑了一瞬。有哪里不对。这座如意阁，不对劲。

明月在那个刹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明白了所有异样的缘由。

当前面三个人依次踏上如意阁，尚在画舫的明月感觉到，几乎是肉眼不可见地，如意阁下沉了。

它是一艘船。

建造成一座小阁般，停泊于碧湖平静湖心的，一艘船。

不管用怎样的办法，再如何固定，一艘湖面上的船，总归是有些起伏的。

所有细微的起伏会被轻盈的物件放大。而所有的歪斜、摇摆会轻易暴露出如意阁构造的真相。

所以如意阁上的东西都很沉，连铜铃也无法轻易摇响。

听完明月的推测，秦逢时震惊了一会儿，又深感疑惑：“它是一艘船，又如何呢？”

远处暗沉的霞光倒映在她瞳孔里：“既然是船，那就意味着，一楼茶室的下面还有空间，可以藏人的空间。也就是说，费神医被杀那晚，如意阁内除了柳寅和他，还极可能存在第三人，躲在暗处，伺机杀了费神医。”

秦逢时激动道：“这样密室就破解了！”他虽从未到过如意阁，但是无条件地相信明月。

明月表情却愈发凝重：“倘若，整个碧湖山庄是百花派的一个据点，仅凭我们几个，是万万对付不了的。”

秦逢时叹息叉腰：“谢智勇，会跟他们是一伙的吗？”

明月想了一会儿：“……应该不是，可以赌一把。”

一个无眠的夜过去。

次日清早，天蒙蒙亮，疏星残月还挂在空中。

三月初十，宜出行。

碧湖平静如夜。

谢智勇带着一个捕快，与明月、秦逢时，共四人，坐上了如意渡口的彩漆画舫。

画舫很快停靠在如意阁前。明月特意走在最后，在点点摇晃的灯光里，她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是的，它下沉了一厘。

秦逢时回身递出他的手，将明月拉上了如意阁。

秦逢时刚往茶室里走了两步，凝耳一听，随即敛容与明月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下面有人。”他极轻地道。

谢智勇整张脸绷紧，用口型问：“有几个？”

秦逢时又细细听了会儿，比了个“一”。谢智勇见此稍稍松了口气。

四人小心翼翼地在茶室探了一圈，寻找可能的密道入口，无果。

秦逢时失去耐心，沉了口气，手臂缓缓绕了一周，聚力，猛地一掌挥出。

“嘭！”

地动山摇。

“出什么事了！”船夫惊呼。

谢智勇当即掠入画舫，控制住了船夫，将他绑到了如意阁中。

茶室的地面被秦逢时凿出偌大一个黑洞。风声呼啸，秦逢时身形一闪，跃入洞中，直击那团漆黑的身影。

谢智勇面对着那个黑洞迟疑不定，想帮忙，又怕去了反而帮倒忙。他身边的捕快倒是毫不犹豫地窜了下去。

底下不断传来撞击声、呵声、猎猎风声，辨不出胜负。只能凭打斗的声息，听出与两人交手的是个女子。

如意阁持续地晃荡着。

明月蹲坐在大理石插屏边上，环抱着自己，心慌地想：秦逢时不会受伤吧……这船不会进水吧……

她正这么想着，只听“咚！哗——”，船底裂开一道缝，冰凉的湖水不断涌入。如意阁大幅地摇晃起来，霍地向下一沉。

水迅速蔓延进茶室，大理石插屏轰地倒下，明月躲闪不及，小腿被划出一长道血淋淋的伤口。

她不顾疼痛，焦急慌乱地爬向那个刀剑铿锵的洞穴，水打湿了她的鞋袜、裙摆、发梢。血腥味在水中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