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名少年

的。

少年吃完了粥一直沉默不语，宋轻舟正要问他要不要睡会儿，他忽然道：“谢谢。”

宋轻舟笑笑：“没事。我叫宋轻舟，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闪过的那些让他厌恶的称呼似乎并不能算作名字，于是他道：“我没有名字。”

他看了一眼宋轻舟有些凝滞住的表情，想了想又道：“我姓江。”从江边被捡来的，就姓江吧。

宋轻舟摸不清楚他是不愿意说还是真的没有名字，便道：“那我叫你小江吧。”

少年低低的“嗯”了一声。

“你今年多大？”

“十五。”

“你是京都人么？”

“不是，我是被卖过来的。”

宋轻舟本是抱着闲聊的心态，此刻有点痛恨自己的多嘴，只好转移话题：“先把药喝了吧。”

他其实向来不喜欢跟别人说太多，此刻看宋轻舟因为他的话露出的不太自在甚至是有点愧疚的表情竟然觉得有些有趣。

情绪闪动也不过一瞬。苦到让人舌根发涩的药，他面不改色地一气喝下。屋外雨还没停，热粥让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几乎让他忽略了身上各处伤口传来的痛痒。屋内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隔壁宋轻舟大约是在洗碗，隐约有水声和碗筷碰撞的叮当声传来。

最普通不过的一瞬，于他而言却美好得像一场梦。

他第一次不讨厌雨天。

他深吸了一口气，宋轻舟是个好人，但他不能因此就赖在这里，是时候离开了。

宋轻舟洗完碗过来的时候，小江还在床上坐着，她刚想问他要不要睡会儿，就听他道：“多谢你对我的照顾，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宋轻舟有点摸不着头脑：“做什么？”

他抬头，墨黑的眼瞳盯着宋轻舟，道：“你救了我，我应该报答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一定做到。”

宋轻舟看着眼前少年郑重不似玩笑的样子，哑然失笑：“我哪需要你帮我做什么。好好养伤吧。”

小江又沉默了一会，道：“那我该走了。”

他作势起身，宋轻舟怕他扯到伤口，一把给按了回去，手触到他肩膀时，隔着薄薄的皮肉能感受到让人有些心惊的骨骼。

实在是太瘦了。宋轻舟默默叹了口气，正色道：“外面还在下雨，你去哪？你在京都有认识的人吗？”

他沉默了，半晌还是道：“我不能留在这里。”

面前的少年固执得有些执拗，宋轻舟道：“你现在一身伤出去能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你又不要命了？”

她语气软了下来：“你先好好养伤，身体好了你要去哪我都不会拦着你。你也不用担心别的什么，安心住着就是。”

宋轻舟伸手探了探他额头：“还有点发烧，我去给你找点药。”

女孩子的手拂过额头，是与他截然不同的柔软和温暖，衣袖间带着清苦的药香掠过他的脸。他自小没有父母，一个人摸爬滚打长到十五岁，这会儿被突如其来的温暖搞愣住了，也忘了躲。

宋轻舟很快递过来几个奇怪的药片，他也没问，照她说的就着水一口气吞下去。然后他又被宋轻舟塞进了被子。

窗外雨声潺潺，他觉得万分困倦，很快睡着了。

京都，高阳街。

与谢氏府邸的低调不同，陈氏的府邸占据了高阳街的大半，剩余的房产店铺不堪陈氏子弟的行径，又怕触霉头，能搬的早早就搬走了，是以高阳街实际上就一个陈府。

陈氏先祖原为富商，天下纷争时押对了宝，成了景朝的开国功臣。几代下来势力渐长，如今在朝中多掌财政，与赵氏又有姻亲往来，加之家风不严，皇权式微，族中子弟大都好奢侈享乐，无法无天，在百姓之中恶名最甚。陈氏如今的四公子陈忻在陈氏故地夏州修建的别苑据传比皇家园林还要大上一倍，绵延数里，其中玉为砖金为瓦，珠玉逶地无人收，珍禽异兽不可胜数。陈忻和族中几个兄弟搜罗珍奇玩意儿和各处良家女子置于苑中，时常去寻欢作乐，鱼肉百姓更是家常便饭。夏州百姓苦陈氏久矣，但本地州官不闻不问，递上京的状子也石沉大海，甚至会牵连到自家被问罪，时间久了，也只能默默忍下。

陈忻十五岁遵皇命迁入京都后，收敛了几分，但依旧称得上无法无天。此刻，陈忻的马车一路横冲直撞到了陈府门前，玩乐了一上午的陈忻带着几分不耐踩着仆人的背下了马车。

这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材高大，生得也算出挑，只是眉眼间总是压着十足的戾气，整个人看起来心浮气躁，带着明显的纵情声色的空虚感。

刚下马车，便有仆人战战兢兢上来道：“四公子，老爷让您回来就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