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原谅

立夏。

雨后晴空下，云和这座工业城市展现出少有的洁净、明亮。

五一长假刚刚过去，平时枯燥沉闷的办公室正弥漫着出游后的疲累、炫耀、兴奋、攀比......空调口呼出的冷气也压制不住这股热情。这些雷同的话题将会持续一周多，直至旧的生活重现。

善因隐在角落里，正校核关于校园助学贷款政策宣传的几篇文章；已经加班一周的她被叽叽喳喳声闹得有些烦躁，转念又想，反正没几天了。

她在三月提交了辞职报告，原本四月底完成离职；但手上的工作一时无人接手，单位要求她完成后再离职；按目前的进度，还需两三天便可排印。

还有婚房装修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她托着下颌暗自思忖。

主任拿着保温杯走了进来，咳嗽了两声。办公室瞬间安静，只剩下敲击键盘、纸张摩擦的声响。

他转了一圈后漫步到善因身旁，俯身看了看屏幕上的内容，点点头道：

“小柳啊，你文案工作做的很不错，离职去当家庭主妇太可惜了，我们银行系统是多少人想进进不来......”

她起身表达谢意：“谢谢主任欣赏，助学贷款这个文稿我再核对几遍，大概明后天就可以交给您。”

他听完后仰头喝了一口茶，点点头，有些不悦地离开了。

两三分钟后办公室又恢复了之前的躁动与兴奋，无人对这个小插曲感兴趣。

右下角微信头像跳动，是朋友王玉发来消息。

【因因五一节有没有与李勃一起出去玩呢？】

【没有，加班。笑脸。你呢？】

【哦，我去了苏州，逛平江路的时候好像看见李勃了，还以为.......】

【他说陪父母回老家看爷爷奶奶了，没说去苏州，你看错了吧。疑问】

正当她满心疑惑准备再发消息询问时，微信对话界面赫然跳出一张照片：细窄河面，摇橹船头，一对男女正相互偎依着，笑看两岸的白墙黛瓦，而其中一个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李勃身上白色印有墨兰图案的短袖，是去年两人一起在商场里买的，她是君子兰。身旁女子红裙长发，满面春风，宛如烈火中的玫瑰。

善因心中的愤怒如火一般喷涌，眉头紧缩，死死盯着照片，似乎要将两人从屏幕里抠出来。

王玉紧接着打来电话，她关掉图片，走到茶水间，深呼吸后按下接听键。

“因因，现在还好吗？老刘劝了我两天说先不告诉你，可我这容不得沙子的脾气.......”

“还好，谢谢你告诉我。”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善因沉声道：“不知道，没想好；我先去上班了，还有几篇稿子没过完。”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一直在你身后........ ”

没等她说完，善因挂断了电话，双手撑在木桌上，眼泪吧嗒吧嗒滴在桌面，黑色台面留下水滴石穿似的痕迹。

几分钟后隔壁办公室的同事端着水杯走了进来，她迅速擦干眼泪，回到办公室。

愤怒、委屈、怀疑、悲伤从内到外从外到内穿透着她，满屏的文字图表转变成了一张张意欲去控诉李勃的白纸。

思虑了几个小时，临近下班前，将图片转发给了李勃。

*

夕阳红透了半边天，善因随着人流走出大楼，眼中出现熟悉的身影。李勃站在前不久新提的卡迪拉克前，单手抱着一束花。

她面色冷峻地上了车，将花扔在后座。两人端坐不语，车内气压低到极致，如死一般的沉寂。

他率先打破寂静：“小因，我们去吃牛排吧，最近新开了一家，评分很高，老刘他们去吃了都说很好。”

她冷声：“在一起多久了，不打算解释一番么？”

一瞬间回到安静，半晌后他缓缓张口：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什么都没发生。”

“我们分手吧。”她说完长舒一口气。

他口吻坚决：“我不同意，单凭一张照片。”

她轻蔑道：“要不我们现在一起来欣赏一下这张照片，这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动作吗？”

他默不作声，手指不停抠着方向盘。

片刻后，他徐徐说：“五一节是骗了你，我道歉；但我们只是谈论一些兴趣以及工作上的事，不信你可以看聊天记录，或者现在就打电话当面问；我和她就只见了这一次，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小因你要相信我。”说着将手机伸过去。

善因抬手将身前的手机打掉，冷笑：“我相信你说的，但精神出轨，也是不可原谅。”

说完去开车门，但车门已被锁死，她转头，目光如刀般锋利：“开门。”

他乞求：“原......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