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他是疾奔进来的，沙子踩陷打滑，大小石头挡路，他只管直直走了过来，有时候遇到大些的石头，他也不绕，而是飞跨跃过，就似凶猛的野兽在冲锋。

“阿八！”

海榴大声喊，这次笑的和之前的笑又有不同。

对着纪玄祉笑时，似春花含苞微绽；对着阿八，却如天上骄阳正当日午。

就连声音都响亮了许多。

“万里呢，我要回府。”

被海榴支应去门口张望的沙兮也跟了跑了进来，远远喊：“哎呀你慢点，万里呢？小姐脚腕受了伤，从墙上摔了下来，疼着呢，走不了……”

她可算是把海榴装的相全给揭开了。

海榴左右看了眼，红了脸，对着纪玄祉讪笑了下。

若不是真的疼，她早跑走了，何必还坐在这里。

阿八回头看了眼沙兮，走过来单膝跪地，伸手轻轻抓了海榴正用手摸着的脚，俯下身，如同虔诚信徒，磕头朝拜一样，用额头在海榴鞋尖轻轻贴了一下，然后把两只手都抓了上去。

身材高大，手掌也比一般人大许多，一只手的虎口贴在脚踝内侧，大拇指和食指紧紧相扣，将海榴的脚踝固定住，另一只手，轻轻触摸。

“笨蛋！没跟你说清楚吗？让你带万里接我回府……哎哟疼！”

海榴本伸手去拍阿八的肩膀，忽地痛呼一声，眼泪都飚了出来，胳膊弯曲，本展开的细手也握成了拳头，偏了位置，一下子砸在阿八脸颊上。

剧烈的疼痛之后，海榴忽地觉得不对，睁开眼睛，眼泪花还粘在了睫毛上，乌溜溜眼珠闪了闪，“不疼了？”

“哇！真的不疼了！”

“好阿八，你……”

才要夸奖，发现阿八脸颊上的印迹，吐了吐舌头，伸手去摸他头上的卷毛，如撸一只猫狗。

“我不是有意的……你要什么补偿？”

“我把时间再缩短些，可行？”

阿八的肤色偏黑，不过并不是本色的黝黑，更似日晒的古铜色。在这样的肤色下，琥珀色的眼瞳就愈发显得浅淡。

他脸上挨了一拳，却仍无有半点儿表情。

“哎呀干脆我今天就放你和万里离开，可好？”

阿八仍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摇了摇头，然后将手放在唇边，吹出几声似有规律的口哨。

很快响起一声嘶鸣，然后一只黑色大马，踢踏踢踏跑了进来。

这匹马，跑着直路，绝不绕弯。碰上石头，就跳跃而过。简直和阿八冲进来时一模一样。

“殿下，我回去了。等小丛回来，我让人给你送信。”

海榴扶着沙兮站起，对纪玄祉浅笑嫣然。

纪玄祉点点头。

面上有些冷，语气却依然温柔。

“回家还是让府医看看，马虎不得。晚上我会着人去问。”

“哦……”

海榴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不过，还是乖乖答应。

黑色大马已经站定，阿八走到马身一侧，再次单膝跪下。

海榴走过去，踩上他的背，抓着缰绳跃了上去。

脚踝之处，虽没之前那样如针扎般，不断抽痛，总归是有点疼的，就不如往日灵便。

幸而，阿八身体向上，给了她一些助力。

这匹名叫“万里”的黑色大马，比寻常的马要高上约莫一尺左右，海榴坐在其上，地上的人就显得矮了。

她瞄了眼后来再没有吭声，却又死活赖在这里的程昱，忍不住瞪了一眼。然后俯身，对纪玄祉甜甜笑，“我走了。”

说罢起身，直腰挺背，轻轻拍了下万里的鬃毛。

万里得了信，踢踏踢踏往外走，越走越快。

沙兮看着海榴走远，对纪玄祉做了个福礼告退，然后看向程昱。

她必然是要和自家小姐同声同气的，因而，即便程昱作为将军义子，算是府里半个主子，她还是大着胆子，瞟了一个很不友善的眼神，扭头就走。

“将军一向简朴，却原来你家小姐，衣服是穿一次就扔？这般奢靡？”

身后，忽然传来程昱的低语。

沙兮愣了下，方慌忙停住脚，回身对纪玄祉又福了一下身，才道：“原谅奴婢，方才在墙外，没能伺候好小姐，倒费太子殿下帮忙。”

纪玄祉的手指紧了紧，冷冷道：“知道就好。她待你们仁慈，你们却不能失了本分。这个……”

他犹豫了下，“我还是带走，免得将军看到，又要絮叨她。让她放心，我会让人做个一模一样的，再送回来。”

沙兮犹豫起来。

海榴还挺喜欢这个凤尾裙，要么，也不会知道穿了不便利，还高高兴兴穿着来。

若是太子能帮着修补好，那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