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霖峤看了一眼吃了大半的酱牛肉,自己也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却只觉得生硬难嚼。他将少年喝过的黄酒推到一边,推开轩窗,轻轻拍掌,便有几名壮年直接从窗台处翻身而上,恭敬地立在一边。
周遭人的视线皆在长街之上,并未有人注意到这里。
“青晏,将你的狐氅脱于九……”霖峤自知失言,以为会有人怪罪,可却只看到那人也盯着长街,似乎一眼都不愿意放过。
他有些奇怪,凛怀从来都是个漫不经心的人,莫不真是气急,否则如何这般专注?
“你将狐氅盖到他身上,黄枭你现在启程将他送回国都。若有闪失,军法处置。”
“是!”那络腮胡子拿过狐氅将那少年裹住,看他满手冻得通红,心中埋怨。
他们自小习武,所以即便天寒地冻也能轻装简行。这位爷生怕自己在这一行人间穿得臃肿惹人注意,便也学着一身薄衣,冻成这样倒让人笑话。
“主子,小爷的那些随从还是没人招。”青晏拿了伪造的通关文牒和文书摆在桌上,顿时只觉周身寒意四起,便只敢低头等待发落。
那男人的视线才从长街上收回来,沉默半晌,随手翻看着文书,似是随意说道:
“赏瑞喜二十军棍,其他人等,赐死。”
“爷……”青晏还想劝说什么,却只瞧得自家主子皱着眉头看向长街,凛凛身姿如松如柏,便也知他做的决定就像落了磐石,无人能更改,便退了下去。
望城已张榜数日,知州府三令五申迎公主这日皆要守礼知节,不得以爆竹惊马,不得以污言秽语辱了使团等。这般条条框框太不像往日作风,民众自然不由联想到是负责主事的怡亲王的意思,多少便埋怨于他。
使团出现于街尾之时,怡亲王和骠骑大将军罗志宣从府衙之内出来。门口已站满了杨知州等大小官员,众人皆俯首向怡亲王庆贺。
只看怡亲王一身红色朝服,儒雅至极,望着约莫30岁的年纪,额角边却有几缕白发,面容也有些许疲惫。
“王爷一路辛劳,下官招待不周,还望海涵。”杨知州站与怡亲王的侧后方,身子半躬,尽显谄媚之态。“皇上还是知道您一心为国,三个封地皆临望城,却只令王爷前来接待,真真是无上荣光!”
“杨知州美言尽矣!”怡亲王站定,遥看和亲队伍越来越近,不知为何背后倒是冷汗丛生。杨知州一番美言,才叫他放松几分。
眼见那队伍离知州府不过半里路,大燕礼官已下马步行,那老爷子才像不情不愿一般立马停在原地,再不前进一步。
“禀!梁国御亲王言,公主千金之躯,走不得这么多路,也不应多被人瞧了去。还说知州如不准备轿撵,公主绝对不会下马。”一亲兵急急跑来,在几人面前奏报。
杨知州一愣,长年在边境与梁国军队结仇而生的恼意顿时窜了上来,若不是怡亲王在身侧,便要发作了。
“这梁国御亲王,一辈子不曾领兵打过仗,空有嘴皮子功夫,倒是会摆架子。若不是身为梁国国君之兄长,我看,都不值得让王爷亲临。”杨知州脸上挂不住,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所以,杨知州是没有准备?”怡亲王一脸和煦,倒没有怪罪的意思。
“确定亲事之前,下官便叫人拓宽主路,修葺知州府与驿站,连长年泥泞难行的越州路下官都……”杨知州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是在怡亲王温和的注视中败下阵来。
“你可知君上为何叫本王来此?”他微微叹气。“许是本王心境最为宽和,不至于让梁国上下难堪罢了。我那四弟曾经也入梁国为质子,他到达梁国之时可曾受到这般之礼?”
“亲王有所不知,那梁国送公主来时,不止几千人之众。听闻梁国东境的穆王府领了二十万将士镇兵望城对面,给公主送嫁。这般威胁,若不是顾念君上之意,老夫只恨不得……”骠骑大将军罗志宣咬牙切齿道。
怡亲王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摇摇指向正中央那辆马车,笑道:“杨知州,大将军,得饶人处且饶人,若是忿忿不平,到时候只管在战场上与梁国男儿定输赢。再说,就算是二十万将士镇兵于此,梁国也将人送来了,又何苦为难这小小女子?还是望城就缺这一顶轿撵?罢了,将本王的给予公主用!”
杨知州听罢虽有不甘,还是使了眼色让下属去办。
两方僵持了半炷香的功夫,时间虽不长,但这么多人注视着,定然知道了一二。
酒馆二楼的众人也急得很,吵吵嚷嚷的,什么脏话都往外吐。
半晌,只见真抬来了轿撵,公主的八个侍卫一一替代过去,马车帏帐轻动,众人顿时喧闹起来,争先恐后地怕看掉了一眼。
只见一双玉手从帏帐中伸了出来,搭在侍卫的右臂,众人屏息以待,只看得那女子的面容慢慢浮现。
皮肤白嫩,发髻繁复,一双眼睛宛若秋水,红唇点点,形若扶柳,气质高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