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格瓦内在合同上签名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瑟瑟发抖的状态,他几乎没办法握住手里的笔。
黑色的墨水在合同上留下了一团墨渍,塞莱斯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缩在椅子上的格瓦内。
“笔都握不紧了,”黑色的手杖末端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格瓦内先生是不是渴了?”
“这有现成的墨水,”塞莱斯特用手杖把墨水推到了格瓦内面前,“要不要喝一瓶解解渴?”
格瓦内哆嗦了一下身体,李按在格瓦内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
“想喝吗?”约瑟夫笑容满面地问。
格瓦内顶着那张鼻青脸肿的脸,不管他心里有多不愿意,他脸上都挤出了满脸的愿意。
合同签完只需要短短几秒,在格瓦内停笔的一瞬间,李就把那份几乎全是霸王条款的合同收了起来。
塞莱斯特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她站起来看向坐在桌子后面的格瓦内。
“那么我们明天早上见,格瓦内先生。”
年轻女人的嗓音轻轻柔柔的,那种语调一听就是有钱人家培养出来的淑女,格瓦内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女人。
塞莱斯特的长相其实有些过分的浓艳了,深红色的口红让她看起来符合了水手口中海妖的形象,她的美更趋向于神秘而不是艳俗。
她把自己裹在羊绒的黑色大衣下,卷曲的黑发顺着领口向下滑落,贴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留出一点引人遐想的阴影。
格瓦内对上了塞莱斯特的眼睛,那双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里带着的笑意让格瓦内忍不住向后缩了缩。
他被安托万·伯德骗了,这位和安托万同父异母的大小姐,根本不是什么温室里的娇花。
这完全就是一丛浑身带刺的荆棘,她的行事风格简直比那些街头混混还要简单粗暴。
格瓦内莫名有种预感,这位从伦敦来的大小姐,会在伯明翰过的格外舒适。
“对了,”塞莱斯特想起了工厂里少得可怜的工人,“今天是工厂放假了吗?我看大部分工人都没有来工作。”
“是罢工,”格瓦内低声回答,“工人们罢工了,不止我们,轻兵器工厂和汽车公司还有一些别的工厂,他们那边的工人都罢工了。”
塞莱斯特轻轻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她开口问。
“是布尔什维克主义者进行的煽动?”
格瓦内点了点头,没过一会他忍不住开口。
“这算不上什么大事,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恢复正常的。”格瓦内说。
“主要都怪轻兵器工厂的公会领导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布尔什维克主义者。”
塞莱斯特想起了她来伯明翰之前在伦敦看见的那份文件,她的重点从工人罢工转移到了另一件事上。
“轻兵器工厂是不是丢了一批军.火?”塞莱斯特问格瓦内。
这件事在普通人那里可能算是秘闻,但是对于格瓦内他们这种阶层来说确实算不上是秘密了,格瓦内对塞莱斯特点了点头。
“你认识剃刀党的人吗?”塞莱斯特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这一次格瓦内点头的举动就没那么顺畅了,他惊愕地抬头,在这一瞬间他才反应过来这位大小姐也许是真的打算在伯明翰待下去,所以才把一切都调查的清清楚楚。
“认识是认识的,”格瓦内斟酌着字句,“是这样的,我们通常会雇他们的人来替我们看管金属。”
“你不如直接说,”塞莱斯特扫了格瓦内一眼,“你是在向他们交保护费。”
格瓦内有些尴尬,他没开口。
“是怎么交的?”塞莱斯特问,“交了多少钱,说清楚点。”
塞莱斯特离开工厂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晚饭的时间了,格瓦内不仅把他和剃刀党的交易说得一清二楚,还附赠了一堆有用的或者没用的情报。
比如,这附近最出名的妓.女是哪一位,以及剃刀党真正的掌权人是他们家的二儿子,而并非最年长的那位谢尔比。
这个时候的伯明翰的街道上已经出现了一些喝了一天酒的醉鬼,那些人贴在灰蒙蒙的建筑墙壁上,用从帽沿下露出来的那双浑噩的双眼打量着过往的路人。
有乞讨的人从街道走过,塞莱斯特对着约瑟夫点了点头,约瑟夫摸出了安娜为他们准备的零钱走了过去。
几张零钱落进了铁制的杯子里,约瑟夫用带着俄罗斯口音的英语和那位流浪汉说了几句话,很快他又回到了塞莱斯特身边。
“加里森酒吧,还要往前走一会。”约瑟夫说。
“那就走吧。”塞莱斯特说。
对于塞莱斯特来说,伯明翰的空气闻起来和伦敦没有多大区别,区别只在于走在街上的人大多数衣着没那么华丽。
去掉了那层蒙在身上的那层漂亮衣物,人性会表达的更加直观,掩盖在皮囊下的都是一个在欲望中发酵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