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安娜坐在桌子边心不在焉地吃着自己的早餐，她的目光始终没有从不远处禁闭的房门上移开。

刀叉在盘子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煎蛋的一块蛋白从盘子中滑出来掉在了安娜的裙子上。

“该死的。”安娜懊恼地放下刀叉，她的注意力终于从不远处的房门上扯了回来，她把那块蛋白捡了起来。

一块深蓝色的手帕递到了安娜面前，李看向安娜。

“擦一下。”年轻男人的嗓音刻意放缓了一些，温柔的不像话。

安娜用指尖勾住了手帕的一角，李手上的温度透过那层柔软的布浸染在安娜的指腹上。

少女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男人，常年见惯了的黑色眼睛让安娜瞬间安心了很多。

“别担心，”李说，他扫了一眼不远处紧闭的房门，“小姐有分寸。”

安娜低低地回应了一声，终于略微放松了一些自己绷直的背部。

约翰·谢尔比坐在不远处的一把椅子上，他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声不满的嗤笑，眼睛里写满了他对李的不满。

李并没有在意约翰那声并不算小的嗤笑，他坐在安娜旁边的椅子上，眼神和对面的约瑟夫短暂的对视了一眼。

约瑟夫的手始终插在他的外衣口袋里，李很清楚那里装着什么——一把斯太尔M1912。

很显然，约瑟夫并不相信这群伯明翰地区的流氓。

一门之隔的房间里，塞莱斯特的目光落在了坐在她斜对面的托马斯身上，男人半垂着眼眸抽着烟。

大概是察觉到了塞莱斯特的眼神，托马斯微微动了动手指，抬起了头。

但是男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波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伯德小姐，”波莉指间燃着的香烟微微掉落了一点烟灰在桌面上，“问你话的人是我。”

塞莱斯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她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对面的波莉。

塞莱斯特丝毫不会怀疑波莉年轻时的魅力，流逝的时光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些痕迹，只为她增添了沉淀岁月的独特韵味。

这是一个在战争期间，一个人承担着整个谢尔比家族的女人。

“格雷夫人，”塞莱斯特说，“您的问题实在是太过于具有针对性。”

“我想得到什么？说实话，我是带着诚意来的，我想要的只是要跟你们谢尔比家族合作，仅此而已。”

“至于安娜，”塞莱斯特毫不退缩地对上了波莉的眼神，“她是我的朋友，我至少可以保证，我遇见她的时候，只是单纯想帮帮她。”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间，波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弹了弹香烟。

“你说的是你们遇见的时候，那么现在呢？”

“现在，”塞莱斯特眨了眨那双绿眼睛，“如果我说我送她回来没有任何企图，我猜你们一定不相信。”

年轻女人向后微微靠了靠，她半笑不笑地扫了不远处的托马斯一眼。

“说实话，我确实是最近才知道安娜和谢尔比家的关系。”

“至于企图，”女人的嗓音拉长了一些，“我希望安娜可以在她多年后重逢的家人耳边多说说我的好话，好让我能在伯明翰有一个靠谱的盟友。”

波莉盯着塞莱斯特看了好一会，她突然向后一靠，香烟那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半空中画出一条暗红的线条。

“那么，”波莉问自己斜后方的托马斯，“她现在算是我们的盟友吗？”

托马斯靠在墙上，他吐出一口烟，回答了波莉。

“当然。”男人说。

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安娜就站了起来，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房门的方向。

在塞莱斯特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的时候，安娜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波莉靠在门边，她的眼神在自己女儿略显紧张的脸上划过。

“我又不会吃了她。”波莉意味深长地看着安娜说。

安娜有些局促地移开了目光，很快她转回头看向塞莱斯特。

塞莱斯特走向安娜，手杖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都说了，”塞莱斯特伸出手替安娜理了理头发，“没有任何问题，别担心。”

安娜一直梗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她抱住了塞莱斯特。

“想回来的话随时回来，”塞莱斯特说，她用手拍了拍安娜的后背，“你的房间永远都会为你留着。”

安娜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她微微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正看着自己的母亲。

她曾经还以为自己永远也回不来了。

“小姐，谢谢。”

安娜其实是个非常感性的人，这一点是塞莱斯特刚刚发现的，就在安娜抱着她哭了十多分钟后，又转头抱着波莉继续哭的时候发现的。

离开的时候，塞莱斯特拉开车门后看向了站在门口的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