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城
他清洗后包扎了两圈。
“北离苦寒,让夫人过来陪我受罪,我真是有愧。”
晏晏窝在周熠怀里,轻轻摇头。或许是连着五日赶路的缘故,她的眼神有些呆滞,不能灵动地聚神,本来白皙的鹅蛋脸也微露菜色,瞧着着实憔悴。
“你今晚好好休息,我守着你。”
晏晏的确困乏,五日不得好眠,哪怕白日里补了五个时辰也仍觉没有精神。
她也知道周熠在担心什么,温柔宽慰他的心:“有外面那些人守着就够了,你也好好睡一觉吧,睡饱了才能聚精会神。”
周熠打横抱起晏晏,走回架子床,正要拥娇妻躺下,忽听房门“咚咚”直响。
来人是谢昕辰,他倚在周熠耳边低语了几句。想必是很紧急,周熠一壁穿戴,一壁嘱咐谢昕辰守好官栈,他则趁黑去了驻军大营。
晏晏没忍住询问了一句,周熠只说是营里出了急事,“我能解决,你别担心,安心睡一觉,睡醒后一早就能看见我。”
可晏晏还没见过周熠如此急迫过,他让她安心,她又何尝不想让自己安心。
辗转反侧,至子夜方才抵不住困意坠入魇梦。
翌日晏晏醒来,并没有见到周熠的身影。虽有谢昕辰作陪,不至于无聊,可晏晏心里总觉不安。
谢昕辰见她如此,大抵是怕她忧出心病来,周熠不会轻饶他,便着人去营里探问。
亲卫回来,将所听悉数相告:“昨夜谢将军率军出城夜伏滋扰近民的北荧游盗,武定侯跟着率军出城了,还未归。”
谢昕辰听完,挥退亲卫,本琢磨着编几句漂亮话糊弄晏晏,不想一回眸,晏晏就立在他身后的二楼栏杆内,怔愣的模样分明是将亲卫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之后她便将自己锁在房中不肯再应人。
谢昕辰虽心有不忍,但心里还算踏实,她至少老实待在守卫重重的官栈里,没有乱跑,也没有嚷着要去找周熠。
至傍晚送膳时,谢昕辰方觉不对,哪是“不肯应”,屋里压根就没有人!
邪了门,见了鬼……这晏晏不会偷跑出去找周熠了吧?
那关外可是号称黄沙漫天野兽成群,还有神出鬼没的北荧游盗,她若稍有闪失,周熠不得剥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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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城民区密集,房屋鳞次栉比,楼厚且窗少,防的是风沙席卷。
晏晏几次迷路,终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来到一间不显的泥房外。姜黄泥土糊就的老墙裂开一道道惨烈的伤痕,逼仄得身难回转的小院里黄草正盛。
她叩响破烂松垮的院门。
良久没人应,她无礼地闯进院中,猛被房门口瓦罐内渗人的响铃声吓得冷汗直冒。
是响尾蛇。
银发老翁推窗而望,浑浊的双目迸射出难掩的逼人寒光。
他枯瘦,却很显精干。
“外地人?”嗓音也似浊土。
“家有伤患,特来请药,还望老仙翁勿怪晚辈叨扰。”
晏晏说得诚恳,君九听完却哈哈大笑:“老仙翁,你可知老夫毒死多少人,还敢唤老夫仙翁。”
说话间,晏晏已推门入室,目光好奇且放肆地打量着屋内列满的瓶瓶罐罐。
“那不一样,老仙翁毒死的,都是追杀你的杀手,换作谁,保命杀人都不丢人。”
君九尤感老眼昏花,定睛凝望眼前人,不动声色地靠近两步,重重将手中臼杵拍在案上,冷声冷气:“小丫头片子,你是何人?”
晏晏展袖莞尔:“老仙翁不是已经认出我了么?”
君九大惊,这丫头邪性,竟能一眼看穿他一个老人精在想什么。
他喃喃:“的确有几分相似。”
可一转念,他柔和的眸光又翻涌起凌冽,“可你不是早就死了?”
“晏晏的确死了,五年前就死了,不算人尽皆知,却已是事实。您面前的,是谢太后在民间找回的惠长公主遗珠,是嘉宁郡主,是武定侯的夫人。”
君九从云山雾罩中穿霭而出,获一片清明,朗笑释叹。
他本是军中伤医。
五年前,晏书韫率五万大军攻伐北荧军,却被困死缚龙谷后,他随侯蠡的步兵营一起将还未战死,却奄奄一息的晏家军抬回商城。
在他全力救伤时,军中大变,本应主持大局接任统帅之位的侯蠡将军锒铛入狱,资历不足的司徒墨一揽军中大小事务,竟以伤军会传染“疯死人病”为由,不惜下令烧杀侯蠡从缚龙谷拉回的晏家军。
君九索性密谋烧营,趁乱联和军中将士抢运出伤残的晏家军十七人。
此后为吸引司徒墨的火力,他常高调露面,戏耍司徒墨亲卫。也是因此,万骨窟才有机会找到他。
“被您救出的晏家军,如今安置在何处?”
君九瞭望南天:“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