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二)
由成峰山行至清河外滩距离不过数十里,往日驭马一个时辰路程现下近三个时辰还未至。
路上积雪极深,屡次脚踏入雪且出受阻,百人之队皆已牵马踏雪而行。
狂风夹带雪花大肆吹散,入眼皆是白茫茫一片。
忽地远处似有数道人影靠近,雪雾中见不清晰。
唐梨抬手示意身后队伍停下,微僵手指紧扣腰侧长刀,眉间蹙起盯向前方。
他们冒雪几近徒步艰难才走至此地,当下亦毫无遮掩之处若有索伦兵,实不是应敌好地方。
人影渐近,唐梨眯眼透过风雪望去,来人身着微赤军袍,当下心松一口气,是步衡衍的斥候军。
领头之人见对方半面覆布愣住些许时候,片刻后目露惊诧,因久处寒风,数次尝试开口,干裂嘴唇轻启:
“唐将军,下官何加,乃步将军麾下。”
“青河如何?”唐梨见来人蓟州兵身覆白雪,却似并无受伤之处,应无遇见索伦兵贼。
“唐将军可认得此人?”男子侧身,唐梨举目望去,其身后马匹上竟背负一人。
那人背面朝天身着靛青军袍,眼神一动,赶忙上前两步,手指微抖停顿须臾,轻拍其身白雪,袍覆血色。
她拨开那男子凌乱发丝,面有两处伤口,唇上有痣,她手指伸去男子脖颈,轻轻按下,手指下有微弱跳动,轻呼一口气。
“此人乃我军中千总。”她收回手指,紧握腰侧刀柄,“前方如何?”
“回将军,下官遇到这位军士之时还未至青河,他已近昏厥,只让下官尽快回营求援,言道青河有异。”
何加哆嗦着回答,他已带人于暴雪中行至一夜早已冻的快受不住。
“其他人呢?”
“下官只见其一人矣。他伤势颇重,下官想来他定是知晓敌军情形,便赶快启程返营不想于此处遇得唐将军。”
唐梨沉思片刻,拱手称道:“如此劳烦你尽快送他归营,请军医为其救命致伤。”
“下官万万不敢。”何加见唐梨如此之礼,赶忙侧身避了去,
“令请步将军尽快增援青河。”
“下官领命。”何加行过军礼,言毕一行人再次启程往他们来处深浅脚步不一走去。
“将军,周显伤重定是青河已遇索伦敌军,可需返营与大军汇合再至青河?”大胡子葛洪说道。
唐梨于谷口营前问询泅水之人,他就在此列。她抬首望天,雪花飘落于眼前,双睫微抖:
“天气恶劣,我们来此已耗费三个时辰,若再折返得不偿失。周显昏迷,青河之势无人知晓,得再去探。若青河成冰,后果难料。”
今载冬日较往载更为寒冻,她心中不安甚重。
“不若小的领一小队先行,将军折返同援军汇合而来。”棕叶七见葛洪如此言道,内心附议,亦期待望向唐梨,
周显居然伤重生死不知,前路危境难料,归营最是妥当。
“不可,无需再议。即刻出发。”唐梨摇了摇头坚定回道。
周显本应探过成峰谷就来回禀,却行至青河定是发觉了什么,然则他本带五百兵士出营,又为何只身一人往来求援。
军中泅水之术本就少人习得,她亦是其中之一,她需亲自去探。
“报!”有一青年声音略远处传来,
“是小的手下伍长金顺。”葛洪眯着眼望去。
“讲!”唐梨颔首示意。
“启禀将军,小的祖籍就乃白县人士,打小自白县长大,此河河水湍急从未结冰,即便那年闹雪灾冻死了好些人亦是没有。”
青年笃定说道。他听将军担忧青河结冰,便赶忙来禀。
唐梨沉默,她自是知晓青河河水素日里是不会冰冻成冰,至多水面浮冰,她至谷东近五年都未曾听闻,只是.....
半晌再次抬眸与青年对视,问道:
“史载可有过?”
青年被唐梨清亮沉沉眸光望住,当下天色大亮雪芒折射间,这位年轻将军眸中似有光一闪,他呆楞片余,听到微微咳声响起,恍然回神见身前之人微凉眼神赶忙低头答道:
“小的自小没读过什么书,不知史载如何,只知自小的记事起,老人口中,都从未有过结冰之象。早年冬日也曾面有浮冰,有孩童贪玩掉水还闹出过人命。”
“从未吗?”唐梨喃喃自语,一切眼见为实,去看过便知。
“走!”唐梨朗声开口牵马继续往北行去。青年不知所措站在原地,葛洪横他一眼,轻哼一声:“归队!”
“是。”青年如释重负挺背应声小跑踩雪回到人群。众人再次拔腿落雪往东北青河而去。
当一行人终于感觉风雪阻力渐小之时,能见之处已在数里开外,积雪渐薄。
雪芒照射中,远处仿若一条银色暗龙盘桓在谷冬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