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了无事人亡物难在

黎明师翻过一堵墙，摔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滚了一圈，彻底爬不起来，大口大口着喘着气。长街的喧嚣被这巷尾高墙彻底隔绝，此刻他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喘息声，和踩在水洼上的“噗嗤”声。

他虽疑惑黎小六判若两人的变化，但心中其实也是抱有一丝期待，期待她对自己的转变，谁知她是如往常那般，捉弄自己。

黎明师垂头丧气，一个人孤零零的往前方走去。

对面是一座华贵的府邸，门口放着两个石狮子，石狮子的影子三头六臂，表情凶狠。

黎明师突然不走了，他颤颤巍巍后退着，直到后背撞上那堵坚硬冰冷的墙。

.

巫妘和谢尘雾赶来的时候，已是四更天，全镇的灯已经灭了，弥漫着一股夜的空寂。

二人走到高墙边，角落里坐靠着一个男孩。

巫妘蹲下｜身，抖着手伸向了黎明师，男孩身体微凉，被破布缠绕着的脸渗出鲜血，正缓缓滴在地上，形成一小片血洼。

谢尘雾声音低沉：“来晚了。”

巫妘手指伸到他的鼻下，探到一丝微弱的气息。

他身上伤痕累累，新伤旧疤遍布全身，但凡裸露在外的皮肤，根本没有一块好皮，青青紫紫十分骇人。

巫妘声音有些颤：“他，他是被……”

谢尘雾残忍宣布真相：“他快被活活打死了。”

巫妘深吸一口气，忍住心中强烈涌出的酸涩，上半身前倾，把他抱了起来。明明自己所在的身体也是个瘦弱女孩，却在抱起他时无比轻松，像抱起一只猫一样轻而易举。

谢尘雾拦住她，问：“你要做什么？”

巫妘低头看着怀里的黎明师：“我们还没有消失，还有机会。”

谢尘雾一愣，后知后觉才明白巫妘的意思，往生阵还没重新启动，黎明师还留着一口气，他想活下去。

巫妘抱起他，轻声呼唤：“黎明师？别睡别睡。谢尘雾，带我去刚才街上还开着的烧饼店。”

谢尘雾点头，三俩下翻上墙头，接过巫妘递来的黎明师，抱着他跳下了高墙，下一秒，巫妘一跃而下。

中心街一片黑暗，头顶的红灯笼已经熄灭，唯留灯下小穗儿随风轻飘。街上有着微弱的烧饼香味，这是这条街唯一连夜开着的店铺，但现在已是四更天，几人来得不巧，烧饼店要关门了。

巫妘忙上前横在门中央：“等一下等一下，我们要一个烧饼！”

老板一边关门一边打哈欠：“你们这么不早来，我炉子都熄火了，烧饼已经没了。”

巫妘依旧拦在门中央，和老板对峙着，下一秒她从衣服里掏出三块碎钱：“我们只要一个烧饼，热的冷的都行。”

老板一脸不屑，哼哧道：“三块碎钱？你连个芝麻都买不到，吃泥巴去吧你们，滚。”

说完，老板伸手推开巫妘，在她爬起来追上来之前，木门“嘭”的一声关闭，把巫妘关在门外。

巫妘气得不行，伸手使劲砸门：“我们有钱！三块碎钱足够买一块烧饼了，你......!”

她话语一顿，发现自己双手正在逐渐透明，她惊恐地回头看向抱着黎明师的谢尘雾，同她一般，谢尘雾浑身上下已经散发着点点白光，他的脸逐渐透明。

黎明师要死了。

巫妘来不及思索，更用力砸门：“开门！求求你给一块烧饼吧，半块也行，快开门，快开.....”

木门猛地朝里打开，巫妘还没反应过来，半块冷掉了烧饼砸在了她的脑门：“快滚快滚，别烦我们睡觉。”

巫妘捡起地上的烧饼，跑到黎明师身边，他此刻不知道是否清醒，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巫妘却发现他的瞳孔逐渐发散，已经无法聚焦。她把烧饼放在黎明师嘴边，双手莫名颤抖着：“快吃，吃一口，吃饱了再死，会舒服……点。”

黎明师嘴唇嗫嚅一下，张口含住了那半块坚硬的烧饼，但他咬不动了，就这么叼住着，眼睛却转向了巫妘，含住烧饼的双唇抖了几下。

还没等巫妘凑近，他眼睛一闭，脑袋软软地歪了下来，被他咬住的那一小口烧饼从他嘴里脱离，露出一小圈浅浅的牙印。

巫妘突然泄了气，烧饼掉在地上，她和谢尘雾的身体也渐渐透明，直到再也无法托住黎明师。谢尘雾在这最后时间里，把他带回了那座威严壮阔的府邸门口。

谢尘雾将黎明师平放在阶梯之下，二人站着他身边，巫妘有些难过：“谢尘雾，我们是不是失败了。”

谢尘雾拍了拍巫妘的肩膀，安慰道：“我们改变不了什么，他必须得死，这是注定。”

“小六。”

巫妘静静看着黎明师，这时，一道细润嗓音伴着门声吱呀传来。巫妘下意识回过头，但此刻她已经完全消散，眼前一片白糊，只听到一句轻弱的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