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小心

伏月的天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晴阳不过一会儿，便又落下雨来，九月抱着包袱，撑了一把半路捡来的破伞，跑了好久才回到城东的一座破庙里。

庙堂已经废弃许久了，门窗半倾，结着纵横交错的蛛网，里面却是新铺好的干草，二三十个人挤在干草上打盹，给本就不透风的地方凭空添了几分燥热。

九月伸长了脖子，从檐角往里望了一眼，将小包袱藏进衣服里，才贴着墙，一点点挪到最角落里。

那里的干草最少，也最闷，没有门窗，蚊虫却不停地绕，她象征性的拍了拍，找了个还算舒服的地方坐下，包袱还没来得及拿，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便凑了上来。

她模样不过十二三岁，两条辫子梳得很低，脸上沾了些土，眼睛却亮，声音中带着一点稚气，“怎么样，开始了吗？”

“雨下得急，原本都摆出来了，看雨势越来越大，就又收了回去，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吃的上，”九月叹了口气，又瞧了瞧四周，才将怀里的小包袱拿出来，塞到小姑娘怀里，附到她耳边轻声道，“好在我眼疾手快，先要了两个包子回来，瑾瑾，你先垫垫肚子。”

瑾瑾将小包袱拿在手里，眼睛亮晶晶的，小手在包袱上擦了擦，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包子，递到九月手上。

九月推了推，“我方才吃过了，这是给你留的，快些吃。”

听她这么说，瑾瑾也不再推脱，抓着包子咬了两大口，眉目间又染了几分忧色，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九月姐姐，将军府真的会布施吗？我们都等了半个月了……”

九月将瑾瑾搂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定会的，咱们靖宇朝打了好大一场胜仗，整个西梁都吞下了，朝堂特昭将军府布施，普天同庆，哪会有假？”

说罢又指了指瑾瑾手中的包子，“你看，这样的包子，有好几驾马车呢！”

“真的？”瑾瑾惊呼了一声，后知后觉的捂住嘴巴，将声音放低，“那粥有没有？”

“多得喝不完，”九月作了个嘘声的动作，朝庙堂外指了指，“你快吃，我去瞧瞧这雨，等雨点小一些的时候，我再带你各处转转。”

见瑾瑾乖乖点头，九月又朝她笑了笑，才猫腰站起来，蹑手蹑脚出了庙门，找了个稍微干燥一点的地方坐下。

洛川多雨，没想到扈京也是一样，她不讨厌雨，只是今日的雨下得总不是时候，平白让人多添了几分愁绪。

从得到将军府布施的消息至今，已经有足月了，洛川离扈京很近，他们听到的消息也早，李老头便招呼大伙儿提前半个月来京中守着，听闻城外来得乞丐太多，前些日子朝中已经下令，说是行乞者不得再进城，李老头也算是有先见之明。

其实也不是非来不可，她长得出挑一些，几日前才被锦瑟居的妈妈看上，给了她一个扫地的活儿，锦瑟居不是什么好地方，扫地也不是个体面的活儿，她不是不知道，可锦瑟居少管她，她闲来无事，便也能去后厨逛逛，有几次做了阿娘教过的糕点，那些姐姐竟喜欢得很，意外赏了她几两银钱。

可惜天不遂人愿，才扫了没几日，李老头便走街串巷吆喝着去扈京，瑾瑾从小没出过洛川，听到这个消息高兴了三天，怎么劝都要跟着，她照顾了瑾瑾五六年的时间，实在放心不下她一个人，也只能陪她一起过来。

只可惜了她那份活儿，也才干了两日时间，什么都没赚着，等回去以后，也不知妈妈还要她不要。

九月这么想着，平白觉得多了许多愁绪，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抬头再看时，却见乌云中不知何时露出了半个太阳，雨水仍淅淅沥沥下着，日光却打在脸上，照得她一时睁不开眼。

不知什么人从身旁跑过去，一脚踩在水洼里，溅了她满身的水，九月转头去望，就听到庙堂里也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布施了，将军府布施了！”

“快跟上，别让城北的那帮赶到前头！”

这就开始了？

九月还没反应过来，看李老头一脚从庙里迈出来，头也不回的朝城西跑去，她拍了拍溅在身上的泥，也跟着站了起来。

瑾瑾半个包子还抓在手上，跑出庙门时被绊了一下，见九月还没离开，神情才有了些许放松，“九月姐姐，真的开始施粥了？”

九月拉起她的小手，带着她跑在后面，“走，去瞧瞧。”

城西离城东并不近，雨势才停，路上除了他们这些行乞的，也没什么别的人，不知是谁一直在嚷着布施，越来越多的乞丐朝城西聚过去，瑾瑾步子小，九月也只能把速度放慢，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抬头竟再不见李老头的影子了。

来的人还真不少，也难怪城门不放人，先前还说那粥多到喝不完，现在看来，是该担心能不能抢的上了。

“九月姐姐……”瑾瑾跑得小脸通红，声音也断断续续的，“还……还有多远？我跑不动了。”

“就快到了，”九月抬头远远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