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日消长，光线明亮。

那一群粗壮男子吃饱喝足后走出客栈，瞧见一个瘦弱男子似乎昏了神，走路摇摇晃晃，脸上也极没有血色，一下子就撞到那个野子身上。

野子皱眉道：“你这小子怎么回事，见到人就撞，不怕死啊”一把把那男子推开了。

男子似是感知了什么，看向野子的眼里满是恳求，他一把抓住野子的腿，略带哭腔道：“爷，求您杀了我吧，我好不容易参加今年的科举考试，结果我不仅被刷了下来还有盘缠和路引都被偷了，想着去亲戚家里借住一阵，打会儿工想点办法再回乡里，结果他们嫌我没有中榜也没有钱，把我给赶了出来，乡下还来信了说我娘得了重病，我家里就我一根独苗，爷，杀了我吧，我不活了”那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在场人看了，心肠都软了起来。

野子更是，把那男子扶了起来，粗声道：“我杀你干嘛呀，你还是省点力气回去照顾你娘吧”

那男子低声像是失去所有力气般，“回不去了，没了盘缠和路引，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野子也是不忍心，问道：“你家在哪儿，或许我们可以帮你呢？”

为首的老大忍不住喊了一句“野子”，男子却仿佛置若罔闻，惊喜道：“真的吗，我家是谷隆的”

野子也笑道：“这么巧，我们要去永城刚好会经过谷隆”

为首的老大似是忍不住了，一把把野子给提走了，男子看向他们的方向，眼里满是期待。

一旁的老大问道：“你知道他什么门路吗，就要帮他，如果他是故意的编那些故事来骗我们呢”

那野子不以为然，道：“你看他长的那么小只，一拳就可以撂倒了，倘若他真的是他所说的那样，那么可怜，我们捎上他不也是轻而易举嘛”

那为首的老大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道：“那就依你吧”

他们走向那男子，那老大厉声道：“我们可以捎上你，但是你一路都得听我们的，那你可还愿意”

那男子没有丝毫犹豫，一直点头“愿意愿意，谢谢大哥们了”

那野子一把揽住了男子，憨笑道：“以后我们就是同路人了”

那男子就是程昭，点头称是。

押镖工作不可有误，他们即刻启程。

程昭在心底还在感慨自己提前了解去永城的路上要经过谷隆，不然刚才直接答了永城，容易让他们起疑心，而且永城地处桑南国和西陵的交界处，不属于两国统辖，也就没有机会去参加科举。

在客栈里面，程昭看到野子身材高大威猛，心里却是柔软善良，愿意为了一个陌路人拔刀相助，随后更是听到他们也要出发去永城，程昭立刻就决定用苦肉计，同他们一起出发。尽管如此，程昭心里还是对野子他们感到一丝惭愧。

不过程昭脸上没有显现出来，还在一旁乐呵呵。

他们押着货物打算出城门，那老大连忙招呼程昭爬进空箱子，箱子里只留下了一丝空隙，程昭被黑暗笼罩，浑身都被惊慌恐惧包围，她立刻咬住自己的手腕，告诫自己：“冷静，冷静”

城门口，禁军拦截了押镖的兄弟，为首的老大给他显示出了路引，可尽管是这样，禁军还是提出要看一看箱子里的东西，老大拦住了他，道：“官爷，我们押镖的是有规矩的，不能中途打开，不然我们不好和主家交代啊”

那禁军还依旧想要上去查看，不得已时，为首的老大在那禁军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就放他们走了。

直到城郊的小树林，他们才把箱子打开，里面的程昭看起来极为恐怖，头发和脸被汗蒙的湿淋淋的，而手腕上则有清晰的牙痕，甚至还有血，吓得野子赶忙把程昭给拉出来，还粗声问道：“咋啦，兄弟”

程昭虚弱地笑了笑，说“我怕黑”

这一下惹得队伍中的人都忍俊不禁，野子还拍了拍程昭的肩膀，不过他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一下子就把程昭踉跄一下。

野子看着前面既虚弱又怕黑的男子，忍不住扶额。程昭则对此不想解释什么，而是从衣服上撕了一小块，包在手腕上。

那些镖局的人都有自己的马，程昭只能坐在拉着那些被密封的箱子上，他们的行程很赶，应该是要押运一批紧急的货物，所以也鲜少人来搭理程昭，除了野子，也落得程昭一身清闲。

夜，深了。

夏日悠久绵长的蝉叫被淅淅沥沥的雨水替代，为了躲避急雨，他们去了最近的一个破旧的庙里。

庙外有长势惊人的草丛，进去，庙门早已不见踪迹，里面被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包围，每呼吸一口气就吸入一口尘，不过不少人都忍住咳嗽，向神位在上的神像祈求，双手合十，嘴里喃喃有语，里面就有野子。程昭只一看，随后转头，在门槛上坐着，眼里多了几分摸索不透的过去。

一会儿，像是感到身旁有人，程昭看了一眼，是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