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爻

该是会出现在世间的景象。

檀心苦笑，她只是贪图轻松，只是不知如何面对，至于那么大阵仗天谴吗。

黑暗之中静静地等候着，漫长的黑夜终于落幕，东窗红日骤现。

老三薛桂宝进议事堂洒扫，蓦地见到端坐于掌门座椅上的檀心，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掌门，你怎么这么早在这里？”

“去通知其他人，说掌门有要事宣布。”她吩咐道。

老三愣愣地站着，听见她又道，“快去，休要耽误。”

人很快来了，应到十人实到九人，三位长老六名弟子，萧千风没出现。

老四阮青云抢先报告：“掌门，五哥还在睡觉，我叫过了，叫不醒他。”

竹爻门总共七名弟子，萧千风排行第五，但除了大师兄杜守卿，所有人都叫他做五哥。

其他人也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样的事从未发生过，平时萧千风总是第一个起床，几乎雷打不动从未懈怠。

檀心暗自松了口气，管他什么原因，总算是不需要再次面对此人。

她不动声色，故意板起脸不让人看出内心的起伏，严肃地大声宣布决定。

“本掌门昨夜梦中收到神谕，朱雀山即将有滔天大祸发生。从即刻起，竹爻门正式解散，大家各自逃命各奔前程，走得越远越好，不准逗留在此。”

檀心本以为，她的话会令众人震惊、疑惑、语声喧哗。

谁知，大家的反应皆十分平淡，甚至还有人打了个哈欠。

半晌沉默。

她略有些下不了台，“你们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可提出来的问题五花八门，渐渐偏离她期望的方向。

“为什么要解散呢？不如我们一起搬家，找个新的地方！”

“哎呀，那我想去云中城！”

“真的要去吗，我舍不得的东西可以一起带走吗？”

“掌门师妹是不是又跟千风吵架了？”

……

脑子里乱糟糟的。

檀心忽然意识到，与过往袖手旁观、置身事外相对应的，便是她这个掌门毫无威信可言。

即便萧千风不在场，即便她尽量表现得沉稳认真，大家还是把她的话当儿戏。

如芒在背，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安静！我在说生死攸关的大事，你们一个两个还想着出去玩，做什么白日梦呢！”

见她发脾气，大家一齐住了口。

她转而对长老们道：“庞长老，你把剩下的东西给大家分一分，金银俗物那些务必给够。邱长老，人都是你接回来的，你得保证让他们都按我说的离开。”

长老们站在一旁，正一副看热闹模样，邱长老闻言笑嘻嘻道：“我没问题，可回头如果千风拦着不让，我也没法子呀。”

又是萧千风……

檀心顿时恼了，“够了！遇到问题自己想办法解决，本掌门言尽于此，先行一步，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她头也不回离开了朱雀山。

既然言语说不清，那就用行动来代表决心！

终于踏出了这一步，最初心里十分痛快，然而高兴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被各种复杂感受淹没。

起初她还能自我安慰，待到出了鹤归镇走在官道上，脚步不自觉开始放慢，忍不住频频回头朝朱雀山的方向张望。

计划好了要去很多地方，眼下意识到只剩一人独去，再想起那些金光闪闪的地名，竟倏尔觉得兴趣索然。

以前她只当自己骨子里凉薄，小小年纪便看透了许多事。

怎知这么快怅然若失。

原来那些朝夕相处、那些习以为常，分量如此之重，根本无法也不愿轻易割舍。

站在官道中央怔了半晌，她走到路边坐下发了一阵呆，从身旁拔了一枝野草一朵野花。

一向习惯了自己拿主意，现在真的很想跟人说说话。

萧千风告诉她万物皆有灵，想跟父母说的话别憋在心里，对着花草树木说出来，他们就能听得见。

本来不想用这人教的法子，可他只是早说了一步，这样的法子难道她想不到？

于是一手拈花一手执草，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她叹道：“爹、娘，我要是这样说走就走，岂不跟你们一样不负责任？”

此时头脑逐渐清醒，她已经能够想象出事情的后续。

没有根据的事萧千风不会轻易相信，他只会认为她在胡闹。以他说一不二的风格，其他人很可能也不会照她说的去做，而是傻乎乎留下来等死。

重生之后一心只想活出自己，眼下檀心忽然有些茫然。

自己到底是谁，答案果真在未知的远方吗？

因为不想面对伤害过自己的人，就要放弃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