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有人报案，河边发现一具八岁小孩的尸体。卫宇迅速赶到现场，初步排除了他杀的可能，应该是小孩溺水。有围观群众说是洗煤厂王云霞的儿子。匆忙赶来的王云霞看着儿子已经被河水泡得肿胀发白的脸，颤抖着伸出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卫宇转过脸，不忍心去看。王云霞哭哑了嗓子，卫宇劝她保重。王云霞的头忽然撞向河边的树，她哭喊着，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卫宇赶紧去拽她。王云霞一把甩开他，说，儿啊，妈来陪你了，你别害怕。卫宇使劲拉住她，王云霞挣扎半天，没劲了。卫宇松开她，王云霞跌坐在地上。这工夫，赵鑫来了，抱着儿子号啕大哭。卫宇等他平静一点，劝他保重，让他照顾好老婆。这下反而提醒了赵鑫，赵鑫一脚踹向王玉霞，你怎么看孩子的？王云霞被赵鑫踹倒在地，一声不吭。卫宇推开赵鑫，说，别打了，她已经够难受了。赵鑫说，我教训我老婆，你管得着吗？卫宇来了脾气，你在这殴打妇女，你说我管得着管不着？赵鑫哑火了。

王云霞硬撑着办完了儿子的丧事，就这么几天，她的头发全白了。王妈妈心疼得直掉眼泪，女儿命太苦了。王妈妈生怕王云霞想不开，每天王云霞走哪跟哪。过了一个月，王云霞说，妈，我得上班了，你不用跟着我了，放心吧。王妈妈流着泪说，你得保重，要不妈也没法活了。王云霞说，为了你，我也得活着。王妈妈知道女儿打小不会说谎，心里略略安定了一点。

这天，王云霞回到了自己家。一进门，赵鑫又喝了个烂醉，吐得满地都是。王云霞蹲在地上擦地。冷不防，赵鑫又是一拳，你死哪去了？王云霞冷冷地看着赵鑫。赵鑫斜着眼，你瞅我干啥？儿子都被你害死了，你还回来干什么？王云霞心头火起。那天，儿子说他爸答应带他去市里玩，三点在厂子门口等他。王云霞那会刚好有事，就让孩子自己去门口找他爸。没想到，赵鑫根本没来，孩子跑出去找他，结果在河边出了事。

赵鑫对着王云霞的脸，又是一巴掌，你说是不是你把孩子害死了？王云霞转身去厨房拿了把尖刀，一刀刺向赵鑫的胸口，血喷出来，溅了王云霞一脸。赵鑫难以置信地望着王云霞，说，你真够狠的。不一会儿，赵鑫就倒在地上。王云霞呆坐了一会，报了警。

仿佛是从弟弟去世那一刻，王云霞的人生就开启了艰难模式。她失去了男朋友，也失去了父亲的关爱，然后又失去了儿子。王云霞知道如果她告诉父亲赵鑫打她，赵鑫绝不敢再动她一根毫毛。她爸是个大混混，赵鑫怕他。可是，即使挨打，王云霞也不愿去求父亲。她恨他。弟弟死了，妈妈丢了半条命。如果没有她，妈妈可能活不下去。而爸爸，毫发未伤，情妇又给他生了个儿子。为了给这个儿子上户口，他和妈妈离了婚。除了李阳，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如果弟弟没死，如果她嫁给李阳，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有多少次，她真想一了百了。看看孩子，看看妈，又熬了过去。苦海无边，不知道哪里是岸。正想着，卫宇推开了门。王云霞想，或许这就到岸了。

王妈妈哭着去找老王，让老王无论如何想想办法。老王吓了一跳，万万想不到平常连只虫子都不敢踩的女儿能干出杀人的事。老王让王妈妈别哭，他去想办法。他想起来老潘女儿是学法律的，让何巧珍给问问。潘惠说，王云霞长期遭受家暴，或许可以从轻处理，最好的结果是防卫过当，最坏的结果是故意杀人，看公安和法院怎么认定吧。老王明白，这得去公检法活动活动。老王找到局长的女婿冯俊杰，托他帮忙。冯俊杰先是拿腔拿调，说了一堆场面话。老王心急，说，冯处，您知道我，我是不会亏待人的。冯俊杰说，有你这句话就行，我去试试。老王告诉王妈妈冯俊杰出马，肯定没问题。王妈妈悔恨地说，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让云霞嫁给刘阳。

在王健和刘忠去世前，王云霞和刘阳处过对象。如果没有王健和刘忠的死，他们是一定会结婚的。在婚后那些糟心的日子里，王云霞常常想起那一天，刘阳和她坐在铁道边上，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列满载着煤炭的火车缓慢地驶过来，又轰隆隆地远去了。李阳打破了沉默，要不我们走吧，离开这儿。王云霞悲哀地说，能去哪呢？你爸妈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你还要让他们再失去一个儿子吗？李阳说，那你说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就这么算了吗？王云霞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山，失神地说，认命吧。谁让他们都是命运的奴隶呢？

几个月后，王云霞嫁给了老王朋友的儿子赵鑫。婚礼是在矿务局最大的酒店办的，开了二十桌席，很是排场。老潘怕刘德不得劲，就没去，让巧珍去了。巧珍连说，到底是老王有本事，混得好。

老王和老潘从小一起长大。老王在煤矿当了几年工人，就觉得没意思。那时候，矿上有人放了高利贷，要不回钱来。老王自告奋勇去要账。借钱的几个小混混叼着烟斜眼瞅老王，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老王抄起桌上的酒瓶就往混混头上砸去。几个小混混都是假把式，一见老王跟他们拼命，马上怂了。老王有钱了，包了个小煤矿，当起了煤老板。

李阳远远地看着王云霞结婚，心里针扎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