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故友
卯时。
朱红的双交四椀菱花窗将天边翻出的鱼肚白分成无数块小片,透过洁白的窗纸洒入殿内,落在枝头栖息的蓝山雀,它黑色的喙微张,好似刚睡醒打了个哈欠,像条蓝线的眼睛半眯的盯着凤阳阁的大门朝内拉开。
萧徽柔堕马髻齐插两支玉簪,眼尾玫红勾勒,淡可束腰长裙,飘袖形如三角,双手拎握腹前,旁边跟着的人,环髻椽衣,每比她慢走一步随在身后。
这点映着暗蓝还未全亮的天,照得宫道清冷,连个下人都不见踪影。
本想让金桃带她另僻小径,现在看来,到也不必多此一举。
“公主。”
从门后飘呼出声,接儿闪现个身段将人拦截,双臂盖掩的大袖往下晾晾,连忙拱手作揖。
“嗯?”她还有些惊讶,这小太监会在此处刻意等候,望了望尽头,“不是应福门吗?”
“正是,小的领您去,”他压低脑袋回话道,萧徽柔自是跟他插进旁侧的拐口,三个人影穿进一条幽曲的小径,听他垂声说道着,“公主刚才走的那条路是永安宫到应福门必经的甬道,不过出了那路子,就正对宫门,禁卫把守,人多眼杂。”
这话是在提醒她,回去时也得避开原先走的那条路。
她颔首。
瞧着李保贵偷摸在闱门后谨慎地探出头放眼望去,“公主,”侧着半边脸提醒她,紧跟上他的步子,绕去了西侧甬道连着陡板石与象眼石的灰面夹角下。
李保贵留步。
她瞥见前边一个太监装扮的背影,但此人风韵像要随时满溢出这身蟒袍,光观其项背便知是儒雅不凡。
金桃也未和她上前,停在此处。
她目光打量的片刻,人已经意味悠长的走到了这个人的身后。
衣角拂过的清风,刮到这人后脊上。
待他缓缓转过,一声话小语重,饱含沧桑的嗓音:“公主。”
像历经山川湖海,响应长空飞鸟迁徙,阔别重聚,久违再汇。
“先生!”
她脱口而出,带着几许不可思议,瞳孔震惊地嘴角弧度上扬。
苏峋慈眉厉眼,而立之年,才学出众,早年在大梁与另外三名才子并称“萧梁四贤”。
少时,她将入国子学练书,梁后便向萧珩提议了这位当时仅官任四品的礼部侍郎苏峋做她的老师,后来苏峋拜为少师,宫里皇子除了萧敬和萧宏,甚至连那会为质子的元旻都是他的学生。
“先生可安好?”她喜极而又生悲,金桃当时说拓跋旻屠城,杀了众多官士,未曾敢想还能再见恩师一面,心绪波动起伏,不禁问,“怎会出现在洛阳宫?”
“此话该当臣问公主才是,公主被虏北上,处境不明,唉,"苏峋能见到她已是极佳,而且表面上看起来,也应该没受什么刑苦,至于其它不敢细想,又道,“四皇子他们退守江陵,苟建所谓的南梁,不过是实权操控在谢陈两家手上,打个幌子罢了。”
话音刚落,她睫毛垂下遮住眸色独织的一片揪心,谢陈两家,不就是指以朝堂上太傅谢勰,丞相陈元之为首的两大世族,她思忖着。
“先生此番约见,不该只探我安好否吧,实为何事呢?”她心里那杆子秤比谁都拎得清,少师若跟他们一样逃渡到江陵就很难再北上,更妄论流亡到洛阳,唯有种可能,拓跋旻念在师生情义,又看他才华出众,刀下留有一命,不过这冒险在后宫偷摸见她就得看来人自言了。
苏峋辛然一笑,文人雅,儒子德,在他身上凌然见人如透见其骨,“建康遭魏军屠戮那日,元旻留了亠十四位学士一命,臣就是其中之一,我们几人上文书殿想抢出些典籍,但殿内图籍荡然,早已遗散,只带回数卷古书到东观。”
文书殿是建康宫廷贮藏图书典籍,置学士的地方,殿内列藏书凡二万三千一百零六卷。
东观则是洛阳宫廷藏书之所,其外表高大华丽,诸子百家,五经传记近臣左右习诵的地方。
“后来,臣才得知,那万卷宗书是被四皇子他们一起席走了。”他吁出口气,不是轻松,相反,是沉重的。
她未等先生再道,不解其由:“这不正是好事?文书殿藏的书皆为珍迹,不比烧于战火,流落民间强。”
闭言一瞬。
“而且,听父皇生前说…拓跋旻坑杀儒士,毁我汉家文献…要落到大魏手中,妥当吗?”
“公主不知啊,”苏峋向来严肃,非心愿得摇头苦笑道,“这位质子胸有野心,志广怀天下,并非真如先前传的那般,到像始皇,所谓坑儒都是些方术之士,在今分崩离析的世上仍举割裂的庸者,再有焚书,焚的也是杜撰汉习的烂书,禁的是是古非今的言论啊。”
“……”她缓缓消解这番话,枯萎的心曲被籁铵的风勾勒的刺痛,所以一切,其实是拓跋旻搭了场戏,演给大梁看,骗了所有人,如果不是有梁人在大魏亲身经历,后世的子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