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合(十五)
帚,不要命地冲那女子抽打。
“贱人!贱人!”他咆哮骂道,“我打死你个贱人!我打死你个千人骑、万人入的母狗!”
细韧的枝条抽下去,割开那单薄衣衫,没几下便见了血。那女子滚爬、哀叫,扑在满地碎瓷片里,扎得手心、胸口血肉模糊。叫骂高亢,哭喊凄厉,声声闯出半敞的院门,又闯破砖垒的院墙。门外行人围聚,墙顶邻里探头。郁有旭却目不能视、耳不能听,直教那团火热颜色烧红了眼,不住抡起臂膀打骂。
郁家老爷闻讯赶回,搡开人墙入院,累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他砰地掩上院门,疾奔进堂中,便见那红衫女子血淋淋滚作一团,儿子高举的帚杆已劈成两半,让他紧攥在手,绞得拳缝里冒出血星,还浑然不觉。
“旭儿——旭儿!”郁老爷急抢上前,拿住那劈裂的帚杆,“你撒的什么混账气!怎可打你母亲!”
少年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一把将那竹帚夺去。
“这东西不是我母亲!”他冲父亲嘶喊,“我娘早几年就死了!这东西不过是你买回来的狗!”
“放你娘的屁!读这许多年书,都读进你姥姥家了!”郁老爷破口大骂,“秋濯是我续弦来的,哪怕她非你生母,你也该拿她当母亲来敬!”
“呸!”郁有旭一摔竹帚,颈侧青筋直跳,“哪家喊贱奴作母亲,丢人都丢到八百里外了!”
“你们那学堂没有贱籍同窗?你要嫌丢人,怎的还日日去读书!”
父子俩对骂如雷震耳,那趴缩在地的女子抽动一下,睁眼只见天地红蒙,耳内嗡嗡。她颤巍巍伸出手,一点一点往前爬。
“我不读书,难道还等着承你那破营生!”她听见少年吼叫, “原好好的住大院,要不是你非得给这母狗赎身,花光了家里的银子,我们何至搬到这小破院里!”一串叮啷啷的巨响,“一套像样的茶具也拿不出手!”
碎瓷片撞在腿旁,扎进膝肉。红衫女子伸着麻木的手,兀自爬向方桌。“好哇,好哇!”她又听见郁老爷的怒咆,“嚷了半天,你不过是惦记老子那点银子!今日我话撂这里,你老子我便是躺了棺材,也不会留一个铜板给你!”
“不给就不给,谁还指着你了!”年轻的喉音在近旁叫嚷,“你一死,我便将这母狗卖了,换几个银子给你下葬!”
她终于爬进桌底,挪动僵痛的四肢,抱起膝盖,腕间冷硬的金圈勒进肉里。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竹帚撞翻扶椅,“让她爬你的床不够,还令我喊她母亲?你做梦!”
摔门声振抖青石板地。秋濯蜷紧身子,埋下脸,鼻尖蹭上黏糊、温热的血。
天地寂静下来,只她耳中嗡响不绝。有人扑跪近前,拉扯她的手臂。秋濯一声不响、一动不动,听着那嗡嗡响声,忽而再觉不出疼痛,仿佛变作一块冰冷、坚硬的石头。她高兴起来。她想,她当真变作了一块石头。
那人却扯开她的手,捧起她的脸。“委屈你了。”她听见他哭道,“往后……你随我去铺子罢。教那竖子自个儿烧饭,看不饿死他。”
他怎可以扳开石头?秋濯茫然想着,心中生出恨,眼里流出泪。
她挤出一个笑,轻轻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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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没看到那姓印的脸色!”
翌日一早,学堂前的小径笑声不止,惊野地雀鸟四散。“地方是他印大公子挑的……还以为多、多‘干净’呢,没想成也是‘脏地’。”娄家祯捧腹虾腰,乐得喘不过气,“我倒要看那郁有旭往后还怎么巴结他!”
学堂院门已近在眼前,许双明提起娄家祯的胳膊:“好了,小声些。还以为你要说什么要紧事,非得赶祐齐先走。”他四下环看,将好友一把扯住,低声嘱咐,“这事少议论,省得教那郁有旭听见。”
紧巴住好友前臂,娄家祯幸灾乐祸道:“怕他?他怕我们说出去丢人才是。”“就怕他在外头不敢发横,回了家拿那女子撒气。”许双明捋直肩头背绳,“人家到底是他家私奴,要打要骂都使得,我们是笑得痛快了,不定人家要遭甚么罪。”
“她还轮得着我们心疼啊?”娄家祯笑嘻嘻直起身,圈着手在腕子上比划,“手上那样粗个金镯子,身上一件衣裳换了银子,都够我们这样的人家吃一年!挨打挨骂怎么了?哪个贱籍没挨过打骂?你还教削了两根指头呢。”他哼哼,“我要是姑娘,也情愿过她那日子。”
“尽扯些胡话!”许双明低叱,“你以为那日子好过?你不记得茅家四姐了?”
“四姐那是给人生过男娃,又教人转手卖了才疯的。”娄家祯回嘴,“郁家那个可不一样,那女子模样好,又不必生儿子,能有什么的。”
他振振有词,许双明听了却冷下脸,使劲薅他一把:“你家没女眷怎的?你情愿你娭毑也当人家私奴?”他说着便发起狠来,紧紧咬了牙根道:“哪个要敢把张婶和秀禾赎去做私奴,我也不要命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