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一夜2
奥托先生邀请我去听梅布尔神父的布道,我百般推辞也没有抵过这个大胡子老头的犟劲。
梅布尔神父站起来,命令散坐各处的人彼此靠拢:\"Starboard gangway, there! side away to larboard--larboard gangway to starboard! Midships! midships!\"
于是我随着奥托老头在长椅之间穿梭,在水手靴和女士鞋所发出的挪动声音中,我胸中莫名泛起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很久以前,我好像读过它的文字版。
十九世纪、港口小镇、外貌奇异的水手、木质雕像……
接下来,在神父庄严的长腔里,吟唱起一首赞美诗:
The ribs and terrors in the whale,
Arched over me a dismal gloom,
While all God\''s sun-lit waves rolled by,
And lift me deepening down to doom. ①
我不自觉地背下去:
“我见到地狱张开血盆大口,
那里有说不尽的痛苦辛酸;
只有亲身经历到的人才能道出——
啊,我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②
\"Beloved shipmates, clinch the last verse of the first chapter of Jonah—‘And God had prepared a great fish to swallow up Jonah.\''\" ③
说着,布道人把手压在今天要讲的那一页上。
“同学,这本《白鲸》是我的。”
一道男声插了进来,我正用手压好第十章开始的那一页,恼怒地看了一眼打断我读书的人是谁。
他一头黑发软软地搭在脑袋上,往下看是一张秀气的脸。还挺好看的。
被我瞪的看起来泄气了不少。
我指了指书脊上的标签,上面写着“XX大学图书馆”。
“同学,不好意思让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本书我已经刷卡借走了,这一个月内它是我的。”
“学校规定已经出借的书不可以再带进自习室以外的阅览室噢,你违规了。”
他好像没处理过这种小事,言语里没有四两拨千斤的力量,继续说:“不好意思,我之前没搞清楚,下次不会了。”
又突然想起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补充道:“我是新生,对不起,学姐。”
耶和华安排一条大鱼吞了约拿。
不对,那不是以色列的先知。
我站在船上冷眼旁观。
约拿竟然有一头金发,历史上没有哪幅画像表现过这样的约拿。
他的脸已经被嚼烂了。
从白鲸口中伸出手来,声嘶力竭地反复说着一句话。
故事结尾不是布道者的版本:约拿在白鲸肚子里虔诚悔过,获得救赎。
他仍然大叫着那两个词,声音里充满着不死不休的意味。
是呀,这么强烈的执念又如何得到拯救呢?
耶和华没有出现,约拿没有忏悔。这一切都和圣洁无关,在胃酸的消化下,他很快变成会一堆白骨。
我并不了解语音的演变,那或许是某种古老的语言,听上去就像是——
COME BACK.
大鱼带着约拿沉了下去,狂风也被收走了,海水重归平静。
如镜的水面反射出我的模样,我分明是二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像经历了六十年的风雨一般沧桑。
我把手伸向水镜,搅浑了它。
“思诚,救我。”
轰然一声巨响,我从草垛上慢慢坐起来。狂风暴雨在我耳边呼啸而过,该叫约瑟夫老头起来修马厩了。
天上闪过一道极亮的白光,把周围照成白昼,像要把一切隐匿在黑暗里的罪恶都显露出来,给这个世界带来一种道义上的净化。
在那短暂的几秒钟里,我分明看见了亚瑟金发下黝黑似兽的脸,他与我梦中之人却渐渐合二为一。
他静静地坐在马厩的另一角,面朝我,又扯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那一刻,天空传来闷雷的响声,整片大地都在随之震颤、轰鸣。
那一刻,我的惊惧到达了顶峰。
“赵思诚,是你吗?我认不出你,但我认得送给你的那个木雕。”
我用的是母语。
房间那角的人听见这个名字之后,突然背过身走出去,走到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