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二）

望着水面中的自己，苏溆檀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有些暗自欢喜——现在的容貌，不仅足以跟她前世媲美，而且她甚是喜欢。

一旁，心焦的少年指着水漏的刻度，冷冰冰道：“现在正当申时。明天这个时候，你若还交不出凌风珠，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凌风珠？你说的可是那产自兰圃的琉光凌风珠？”

“明知故问！”少年以为她故意装糊涂，丝毫不给好脸色。

苏溆檀一时愣住：“兰圃的凌风珠早就绝采了！就算蒙老天眷顾，现世能碰上一颗，也是价值连城！你只出区区一百两，就想搞定一颗？有你这么花小钱，办大事儿的嘛？我做梦可都没这么做过！”

“我不管！”

少年不容争辩：“前天在微澜药铺，是你亲口说只要给你一百两，就能帮我找到凌风珠的！你若不说便罢，既然说出了口，也拿了钱，理当说到做到！”

“……”苏溆檀一时间无法辩驳。毕竟拿钱办事，天经地义。可问题是，她不是苑苏容，更无从晓得苑苏容到底是否收钱。

“口说无凭，你可有立字为证？”

她预判少年当场会傻眼。毕竟，他的打扮看起来像个江湖流氓，恐怕根本不识字。

没想到，少年却信然一笑：“这是自然！”说着，便从衣袖里拿出一条长方形的黄纸。

这原本是一张完整的收据，落款处分别写着付款人跟收款人的名字。因为被从中间撕成两半，所以只剩半张。他手里拿的，正是有收款人捺印的那一半。

这下，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苏溆檀就算是想抵赖，也站不住脚。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她不是没有尝过。只是拿区区一百两银子，换一颗价可倾城的凌风珠，简直就等于白送！

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不划算。

这个叫苑苏容的女子当初到底是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被驴踢了？竟然会答应一笔如此荒诞的买卖！

想到此处，苏溆檀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她不动声色地暗中观察着少年，挤出个笑脸道：“这位仁兄，你看这样成不成——我先回家找到另一半字据，把那一百两银子还给你好了。这一颗凌风珠，入门级的至少也要十万两起步。你出一百两……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少年何尝不知她说的是事实。

若是放在平日，他本不会这么咄咄逼人。可今时不同往日，凌风珠是拿来治病救人的。见苏溆檀出尔反尔，面色唰”地铁青起来：“你要是没那本事给我找来凌风珠，那便拿你的命抵好了！”

“你这是吓唬谁呢？以为我是被吓大的吗？”

苏溆檀面不改色心不跳，眸色一凛，提高嗓门道：“你小子不对劲！压根没给我说实话！”

她直直盯着少年，眼神锐如鹘鹰，让人不寒而栗。

少年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他的确没说实话！

被苏溆檀突然这么大喝一声，脸都瞬间热了。好在戴着面具，她应该没看到吧！

少年为了救人，几乎把整个微澜的药店都翻遍了。前天下午，他本要打道回府，却在微澜药铺撞见苑苏容跟店家询价议价。

上前一问，苑苏容开出的条件，直接把他吓到了——那是道二选一的难题。不论最终选哪个，都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少年垂头丧气，悻悻而去，这时候，药铺店主却突然开口说话了：“苑家丫头，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吧！凌风珠，你见过吗？”他继而又对少年道：“客官，你外地来的吧？这疯丫头的话可千万别当真啊！就算她真能给你弄到凌风珠，只怕你们说过什么，她转头就给忘了。”

“嗯？”少年不解店主之意。

店主指着太阳穴：“这苑家丫头是挺有路子，可是她这地方，不大好使——极其健忘。就算她真能办到，记不记得住，是另一回事儿！”

嘿，这不正好吗？

少年顿时眼前一热，心生窃喜：只要我不停催她办事，压根不提对价，不就得了？

抱着侥幸心理，他当即答应了苑苏容的请求。

只是他全然没想到，苑苏容记性虽差，但她并不傻。

现在，面对她的质问，少年愣在原地，一时语噎。

“怎么，哑巴了？”

看到他这般反应，苏溆檀相当满意。打一开始，她就觉得眼前这人怪怪的——平白无故，为何要戴面具，不以真容示人？

要么，长得太丑，要么，心思如斗。

面具之下，两只明眸，盈盈如水。苏溆檀初步判断，他应该是第二种。换句话说，他的真容，不便示人。

虽完全不晓得当初苑苏容到底还提出了什么条件，但眼下，只要再诈上一诈，答案便呼之欲出。

“你要是不肯答应我之前提的条件便算了。”苏溆檀赌少年一定不会轻易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