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洲（五）

不住任何东西，眼看就要被震出桥外，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牢牢拽住了她。

“你……”林冽往任善流的方向望去，后者确认她安全后，在乱流中紧紧闭上了双眼。

失重将每个人都吹向上空，林冽能感觉自己的摇摇欲坠，但那只手却给了她出奇的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风渐渐平息了，喘气也逐渐顺畅，任善流睁开眼睛，桥，停了。

看着周围狼狈却完好的四人，她松了口气，往下看一眼，大概可以看清河洲的建筑了，离地几百米的样子。

乌泱泱的人群在火光的隐射下像没有化开的浓墨聚在一起，向着越来越近的极乐之渊，献上最崇高的礼节。

林冽瘫在一边，道：“这次又为什么会动？”

听到这，敛玉袂立马端坐身子，“是镜君！”

这家伙还挺迷信，任善流在内心默默吐槽一句，不过想想自己的任务，说不准，无知的人是她才对。

话说之后要干什么，她一点头绪都没有，极乐之渊现在看来也不是很受控制，还有半刻钟，就要到子时了，究竟会发生什么。

思绪浮翩之际，她无意识望向桥顶，白色的雾气仍然萦绕在那里，在月光下，缓缓地，朝下流动。

任善流越过几人，走到最内侧，言堂似乎也发现了这一异状，捏捏打湿的刘海，“嗯，怎么动了？”

“如果覆盖到我们，会……”敛玉袂自然而然想到。

“大概又会见到我的尸体，我的遗物，我的留言。”林冽略带苦涩地说。

任善流的心脏砰砰直跳，雾气，似乎比初见稠了许多，她又往前一步，想拉开与后面的安全距离。

当雾气行进到身边时，她鬼使神差地撕下一块布料包将手包裹起来，试探着伸进了浓雾中。

下一秒！她闻到一股浓烈的焦味，同时，剧烈的疼痛从指尖穿来。

任善流往后倒退几步，迅速甩开布料，地上的白布像一条濒死的鱼，在边角吐着泡泡，而面积在腐蚀作用下不断缩小。

她看向手指，一点乌黑色的印记牢牢扒在皮肤上。

“雾气有毒！敛玉袂，笛子！”任善流边往外走边叫道。

看到情况的敛玉袂当然反应过来任善流想干什么，他飞快催动法诀，可表情却有一丝严肃，“需要吹响，才会有磁力。”

如果在桥上吹响，极乐之渊会因内部影响而自我旋转，只有在下面，桥身才会被吸引。

“给我。”任善流眼神镇定地看着敛玉袂。

“你要做什么？”林冽隐隐猜到她的想法，却不敢肯定。

“我会选择一个合适的距离，相信我。”

“不行！这么高的位置，你下去就是找死，我去。”说着，敛玉袂就要往桥边走。

任善流拉住敛玉袂，道：“桥的速度比我落下的速度更快，我体重轻，会浮起来，你们能拉住我，活下的几率更大。”

“这么说，我也可以。”林冽道。

“你的经验太少，连在桥上站住都很为难。”任善流笑着说，没有嘲讽的意思。

林冽哼了一声，虽然不想再欠她一次，但她说得确实有道理。

“来，时间快不够了。”她接着道。

敛玉袂皱着眉，还是伸出了手，任善流还是第一次看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很有趣。

她没有磨蹭，雾气已经下了阶梯，深吸一口气，她跳了下去。

她有无数次重来的机会，但他们，只有一次。

风声灌进耳膜，任善流紧紧握住临月，在这种情况下，轻微一松手，几人的性命都要完蛋。

她要选取一个合适的高度，立地面太近，她等不到极乐之渊，立地面太远，被极乐之渊追上，再来一次，浪费的时间，足够毒雾将他们吞噬。

她飞行过程中，猛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河洲的人都消失了，一个也不见，整个河洲，仿佛死物。

任善流望着黑黝黝的地面，生出了几分不详的感觉。

她吸不了气，地面远处一栋像灯塔一样的建筑，是她的参考物，在月光与火光的照耀下，观察不算很艰难。

真实的俯视，高度十米的俯视，高度百米的俯视，任善流感觉自己在绘制一副图画。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当顶层占据整个图画的四分之一时，任善流逆风将临月放在嘴边，吹响了一个并不好听但足够有用的音节。

从桥上能看到那个逐渐消失的背影，言堂有一丝怅然若失，怅然若失！她使用了书册里的成语，她反应过来，眼底眉梢都是惊奇与喜悦。

震动，强烈的震动，这种由磁力所引发的震动，的确如任善流所说，林冽连站住都很困难，但她还是极力地保持平稳，甚至伸出了一只手，她想用这只手，拉住生命飘摇的任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