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灾岛(五)
红色的光亮给了任善流不祥的预感,不管在哪里,这总是最高阶的警戒。
大船在两人注视下越靠越近,在流萤的映照下,海面卷起一层层白色的浪花,给了她阵阵的寒意。
停下了,整条船仿佛静止,无声蔓延开来。
“言堂,带剑了吗?”任善流背部肌肉在冷风的吹拂下越绷越紧。
“随身携带。”她答道。
任善流点头,握紧腰间的匕首,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现在这一切,很不对劲。
“就你们两个人吗?”
一颗熟悉的头从二层探了出来,看清脸的那一刻,任善流有种过了几个世纪的感觉。
医生额头上沾有灰尘,扒住船门的手印着血印,看着很是风尘仆仆。
“医生?”
“什么医生,我是药师,姓唐,留一个过来帮忙,另一个去叫人。”
“帮……忙?”任善流与言堂对望一眼。
“抗伤患,来。”
说完这句,唐药师进了船内,舱门也随之打开,虽不明所以,但力气活这种当然是交给任善流,两人商量好后,任善流踏进了船舱。
爬上二层,还没推开药师的门,任善流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打开门,屋内云烟四绕,她咳嗽两声,扇开烟雾,看见了床上的两人。
一个人全身被白色纱布缠住,外层能看见的,是不断渗出又干涸的血迹,他的右腿短了一半,膝盖以下全消失了,隐隐约约的呜咽声破碎不堪地从纱布后面传出。
还有一个,下巴没了一半,手指头断了三四根,肚子上有一条长长豁开一半的伤口,隐隐还能看见肠子在里面动,就算是这样,看见她,这个人的眼里居然有笑意。
药师正在给他的肚子缝合上药,随手扔过来一条带血的麻布,“带上,这药有毒。”
刚说完这句话,任善流听见那人剧烈抽搐了一下,笑意瞬间消失,嘴角甚至有口水流出。
她用麻布做成口罩的形状,裹住自己的鼻子和嘴,慢慢走到了男人旁边,看着他表层的皮肉疯狂翻卷,随之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怕吗?”药师问道。
任善流摇摇头,她觉得对话带来的聒噪可能会让这个人的痛苦加剧。
大概挣扎了好一会,这人才慢慢停下来,新生肉所带来的痛痒凝聚在短短一刻,并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看见他吐出一口浊气,药师才道:“我来背他,另一个你扛着。”
任善流转向被纱布裹住脸庞的人,她看了半天,感觉哪里都下不去手,见药师已经走在前面,她牙一咬,横抱起这人,往外走去。
“不等他们来吗?”
药师往另一个方向走,并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他没有回话,但这种关头,显然听医生话,这个像鬼一样的东西才能活得更长。
手上的人很轻很轻,任善流感觉自己仿佛只是抱了个空心木头。
“他的身体已经是个空的了。”药师走在前面忽然开口。
“空的是什么意思?”任善流跑上去追问。
“意思就是胸口里,肚子里,什么都不剩了。”
任善流望着他仍发出□□的身体,没有任何感觉,只觉得有些惊讶,问道:“这样也能活着吗?”
“当然不能,他只能活这么一会了——可惜今夜刚下过雨,他喜欢看的星星也没有了。”
药师冷淡的语气里总算多了一丝温情,对于一个即将逝去的灵魂。
“是诡物吗?”任善流问道。
“呵,还能有谁呢。”
药师答完这句,就再也没说一句话,或许对于他而言,这些司空见惯的悲哀随着时间流逝,在无数次死亡见证下,已经逐渐物化成了一种实体。
他们走了不久,药师的房间已经升起了火光。
进入后,任善流见到了于冰砚和风容,言堂站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果然又只有你们两个。”药师嘲讽一声,将背上的人放在床边,又协助任善流将木乃伊放下。
期间,于冰砚与风容一直相顾无言,只是默默地搭手。
“这个已经没救了。”药师指向全身已然被掏干净的人。
“救回来,是有重要的事情给你们说,他还有两个时辰的生命,抓紧时间吧。”
药师开始拆他脸上的纱布,一层一层,任善流数到最后,甚至不知道究竟裹了多少层,越到最后越是心惊。
最后一层药师格外细致,因为已经沾上了皮肉,需要一点点地撕下来,期间,他没有再发出声音。
整张脸完全暴露在了任善流眼前,一只眼睛闭上,还有一只里面黑洞洞的,鼻子被削掉一半,能堪称完好的,只有嘴唇了。
于冰砚蹲下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