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
昭澜今日梳的侧发髻,尾发蜷曲,搭在左肩,比往常更多了几分灵动。她两眼直勾勾盯着桌上的茶。
“尊上,茶有问题吗?”
褚玉余光淡淡朝昭澜一扫,又不经意落回茶杯上。
茶水轻泛着明亮的绿,看着倒是好,但香气杂了,一看便不是林九祥泡的,应该是这人族的手笔。
他放下《论道》,拿起文书,敲敲笔头,漫不经心写下两字,语气冷淡道。
“没什么,待会儿再喝。”
不是针对这人族,只是他舌头敏感,喝不了烫的。若是往日,林九祥来送茶,都会放凉些再送来。
……但也不能全然这么说。
他可能的确有些针对她。
褚玉垂了垂眸,淡茶色眸子里多了几分复杂。
他冷淡,只是因为不知该怎么与她相处。
毕竟当年他们曾是……伴侣。
前两日在天地阁分别后,正好人族身体有些不适,告假了。
说实话,他松了口气。
玄鸣曾开他玩笑,说他虽是魔姬生的,但性子同魔姬不像。魔姬喜好各色美人,而他对这些没甚兴趣。
但玄鸣又说,他与魔姬很像,若是心动,哪怕两人身份千差万别,中间隔了两界龃龉……也不会轻易放手。
这位好友,做其他事情不行,唯独感情之事,一说一个准。
“褚三好,你这般厌世,若有什么人能让你生出兴趣,你定会死死抓住不放。”
“收敛点,别把人吓跑了。”
褚玉举笔太久,回过神,墨滴在纸上,洇成黑乎乎的一团。
所以当年他回到魔域,掌管魔域,再也没想过修仙界的事。
他和昭澜之间,必然是结束了。
而结束是因……他执念太深,把她吓跑了?
他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个,未曾睡好。
而昭澜还在盯着那杯茶。
褚玉眉心紧蹙,薄唇抿出一个冷冷的弧度。
他为重逢如此烦恼,她倒是一身轻松,这般在意这杯茶做什么?
这杯茶?他搁了笔,眉梢一挑。
难道说她……
口渴,但一直忍着没说?
先前在燃石岛,昭澜身受重伤意识不清之时,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带着一种困兽般的歇斯底里,说她死也不要回修仙界。
她对那里,厌恶且恐惧。
大概是在师门遭受的那些,教会她不可软弱,否则就会被人欺负。
所以她想要什么,从来不说。连软弱都只能在濒死时露出一点。
思及此,褚玉轻轻一推,将茶盏推到了昭澜面前。
“既这般口渴,那这杯茶,便你喝吧。”
昭澜:……
她就说方才怎么心脏狂跳,有不好的预感,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这几日,她已基本确信,褚玉本性不坏,只是日子过得太空虚,想要平等创死所有人。
所以她想着,自己现在身为魔域二把手,褚玉应该会帮她一把。
哪怕是从减少自身工作量的角度。
于是她前两日,将被附身之事写在字条上,抄了一百份,夹在文书里。
在显眼处给他留了信息,权当做出事时的保险。
别告诉她,那整整一百册文书,褚玉连一本都没翻开。
……
他不会真的一本都没翻开吧?
昭澜呆若木鸡,随后心中狂嚎。
褚三好,你又摸鱼不工作!
不,遇到事情先不要慌,都是自己吓自己。
昭澜抚住胸口,冷静下来。
没关系,她早就想到了这一茬。
如果褚玉没看,他肯定会交给其他下属处理,多半是林叔或者崇问。他们两个,多半是会帮她的。
哪怕是从减少自身工作量的角度。
而此刻,远在副殿的其他下属崇问,正在清扫房间。
他用掸子顺手扫了两下桌上那沓根本未曾翻开过的厚厚文书。
哎,这些文书,本来应该交给林叔处理的,但谁知道,林叔突然扭了腰,全送他这儿来了。
放这儿有什么用?他和他这帮魔兵,大字不识几个。
他心不在焉地掸掸,高大的身躯撞在桌边,把其中一册撞落。
里头掉出一张符纸,和一张字条。
他眼疾手快抓住符纸,字条却正好掉进墨砚中,崇问慌乱捏住一提,拿到面前。
但已经太迟,纸条全泡黑了,在他衣服上甩出一大堆墨点子。
魔兵们凑上前,扯过那张符纸,透光看了看。
“这写的什么啊?”“不知道。”“好一张字迹狂放的鬼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