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墨涟出生那日，天降异象，竟然下了黑雪。

上任悬剑阁阁主墨为之大惊，连夜勘测星象，竟得出此子不祥，会为修真界带来灭顶之灾的诅咒之语。

墨为之是天道认定的神谕者，责任便是统领仙门，守护苍生，怎么可能容许这样一个诅咒之子留在门派之中？

墨为之给他取名为“莫怜”，便立刻着人将尚在襁褓中的墨涟送走，把他丢到外面去养。

众人窃窃私语，这墨涟虽是阁主亲子，却是万万不可能继承阁主之位了。

墨为之对他果然并不上心，仿佛并没有生过他这个儿子一样。

小小的孩子，因为一场诡异的黑雪，成了孤儿。

墨为之派出一个客卿照顾他的起居，但亲爹都不管，这个客卿就更不可能会好好照顾他，每日放养，有时候，连饭都不给他吃。

墨涟所在的地方是仙魔两界的交界处，动荡不堪。

有些为了躲避人间战乱的凡人也会逃到这蛮荒之地，但凡人终究是凡人，有时妖魔过境，这群凡人便会遭殃。

墨涟天生会一些小小的攻击术，想去帮帮他们。

有一次，墨涟刚刚替几个凡人击退了一只千年狼妖，可没想到，那几个凡人知道他天生身负诅咒，不仅没有任何感激之语，反而比见到那只狼妖还害怕，跪着求他这个丧门星不要祸害他们家。

少年墨涟第一次觉得，行善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那客卿也生怕墨涟的身份给他带来什么灾殃，连夜跑路了。

墨涟回到空荡荡的房子里，那客卿连点干粮也没给他留下。

实在是没办法了，他便和乞丐和野狗抢食物，受了伤，他就像小兽一样，舔舐自己的血。

他连一口干净的水都喝不上，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血也没什么不能喝的，哪怕是自己的血。

后来他吃了很多次亏，渐渐地，他便不太爱笑，整个人没什么情绪，对于凡人的苦难也学会了冷眼旁观。

他甚至阴暗地觉得，既然行善都那么难，那为恶也不是不可以。

小小的少年，内心第一次出现了裂缝。

后来，这里搬来了一户新的人家。

据说，他们是从人界的江南逃过来的，不只是仙魔两界，人界的国家之间也战争不断，他们逃到了这个“三不管地界”避祸。

这户人家的小姐，就像是一团温香软玉，和破败脏污的蛮荒之地格格不入。

那是他活了这么久以来，生命中出现的第一个堪称美好的人。

可这江南来的小姐，却完全不怕，她甚至散了些家财，在这地方支起了施粥的摊子。

她像是对谁都很好，对任何人都一幅笑脸。

她在施粥的时候，墨涟坐在旁边的树上，看着她忙忙碌碌，他观察到，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弱女子在行善，可四周却有几个比寻常人族都要高出几头的彪形大汉在为她保驾护航。

真不愧是富贵人家的千金。

这地方妖孽横行，魔瘴密布，一个月里只有两三日好天气，她一个看起来那么水嫩的凡人，怎么可能在这里待很久？至多几日便会离开。

墨涟没把她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次，一只一直跟着他的小土狗快饿死了，墨涟便去和一队路过的商队讨要吃食。

那商队领队宁可将羊奶倒在地上，都不肯施舍给他，还着人将他打了一顿。

墨涟之前观察过，这领队自己浪费很多粮食，放着很多饿死的人不管。

墨涟眼底顿时变冷。

当夜，他悄悄潜入商队的帐篷，用自己磨出来的石头刀，将领队的喉管割断。

温热的鲜血贱了他一脸，他抬头一看，一个男童指着他，满脸惊恐。

墨涟脸色阴冷。

领队死了，商队必然追究，若是被这男童泄了密，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墨涟杀红了眼，也不管是不是孩子，刀尖便顶在了他稚嫩的脖颈。

死了便死了，反正这世上也没什么人天生就该活着，好与坏，不都是命吗？

可下一瞬，一只瓷白的手拦住了他。

那是他和青月第一次见面，青月带着面纱，来和商队谈生意，不巧撞上这一幕。

她说，墨涟，此为恶，莫为。

墨涟回头一看，那只小土狗就在他的身后，将一只鸡腿啃得正欢。

青月教他活出一个人的样子，让他为善，哪怕是不被人接受，也万万不可像那晚一样，丢掉善念，把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天道不公，可不该去毁掉世间美好，去填补空虚破败的内心。

如果因为一两个恶人，而忘记这世间其余的美好，是不是有点太亏了呢？

这是青月说过的。

后来，他在青月的陪伴下，改变了当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