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睛不好。”
何安如看着女儿将手中的东西一一在书桌上摆好,乖巧地站在她面前答了一个“是”。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与她父亲变得一样,嘴上喊着“是”,真做起来,是一点都不改。
“娘也知道这些天委屈了你”,何安如拉起女儿的手:“但这次这个,家世、样貌都没得说,你指定满意。”
陈千俞嘴上说着“好”,内心却没有一丝波动,这样的话她听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结果呢。
女儿低眉顺眼的样子狠狠刺痛了何安如,她心中对丈夫的怨气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
二十年寒窗苦读,十年飘摇,如今又千里迢迢来这偏僻之地做这劳什子官,非但没落得一点好,连女儿的婚事也平白耽误了。
可怜她这一个好好的女儿,落落大方,知书达礼,眼见十七岁的限期一日日.逼近,婚事还没个着落,竟要四处去与人相亲。
想到这儿,何安如又恨起了这条律例,未免也太不合理,她这样的女儿找夫婿,合该挑着捡着才对,怎么能病急乱投医。
可陈千俞还真不得不投医,大齐律例,女子年过十七未婚配者,罚千钱,杖三十,父母连坐。
她如今离十七岁,还剩三个月。
望着仙清居高高挂着的牌匾,陈千俞长舒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仙清居是严州最大的酒楼,她来严州三年,此前来仙清居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可近日……
她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慢慢睁开眼,随后提起裙裾,一步一步迈上台阶。
世事茫茫难自料,谁能想到她陈千俞,竟有一天要周旋于各路陌生男子间。
许是将要下雨的缘故,这暖春三月,仙清居的二楼竟然有些闷,让人莫名生出一丝躁意。
郑均为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窗前,双手推开窗,想要透透气。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
那是……陈千俞?
郑均为将身子探出窗去,细细看了一番,的确是她。
她今日穿着一身簇新的鹅黄色衣裙,与那日在桃花树下的一抹水碧色瞧着全然不同,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眼看着陈千俞进了仙清居,空气中的沉闷瞬间一扫而光,郑均为立马转身,几步跨出了屋子。
此时正是仙清居最热闹的时候,楼内客人来来往往,他嘴上喊着“借过”,双眼一刻也不敢放松,小心翼翼地拨开人群,四处张望,终于在一间雅阁前看见了那个身影。
只是事不凑巧,下一刻,陈千俞就推门走了进去。
郑均为高高挥舞的双手停在了半空。
“小二”,他招了招手,待人跑到跟前,指着陈千俞所在的房间:“那个雅阁的姑娘出来,你知会我一声。”
“得嘞。”店小二收下铜钱,爽快应下。
郑均为回了自己的雅阁,继续坐在桌前喝茶,或许是茶凉了,失了原本的味道,他皱眉看着青绿色的茶汤,索性泼在了地上。
差人又泡了一壶送来,开门的功夫,他瞟见店小二就站在门口替他看着,空茶杯在手里转来转去,他终于还是站了起来。
“还没出来?”耳旁冷不丁地传来一个声音,店小二吓得一个激灵。
“没有,公子。”小二拍了拍胸脯,如实回答。
郑均为低下头,百无聊赖地踢着栏杆,这都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见什么人要这么久,还穿那么扎眼的衣裙。
“公子莫急,这会子人多,怕是菜都没……”小二话说到一半,眼睛一亮,激动地扯了扯郑均为的衣袖:“出来了,出来了!”
郑均为闻言立马抬起了头,果然一抹鹅黄色的身影跨出了那间雅阁,只是……她身后还跟着个男人。
眼见着二人要走,郑均为赶紧绕了过去,守在出仙清居的必经之路上。
不消片刻,陈千俞和那男子并肩走了过来。
她低垂着眼,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微微侧着头认真听着身旁的男子说话,瞧着便是一副官家女子的做派,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走到郑均为近前时,陈千俞突然抬眸,猝不及防间,两人四目相对,然而她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并未在他身上多作停留。
随后更是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她这个样子,与前日在官舍初见他时判若两人。
郑钧为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藏青色衣袍,心里直犯嘀咕:莫不是今日换了衣服,她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