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一旦起了疑心,不信任感就会像洪水猛兽。
原先的欣赏,顷刻间便颠覆成了质疑。
宋画是中国古典写实主义的巅峰,但同时因受程朱理学“存天理、灭人欲”的影响,女子服饰大多内敛保守,颜色也较为素雅,但画中女所着却华丽精致,眉眼神态也更似现代人,虽羞却满眼柔情毫不拘束。
这幅宋朝梦里春闺图,似乎处处都是破绽。
但因此画作的是梦中之人,这些不寻常之处倒也有所解释。
程令仪皱眉凝神,脑中思索不断,一旁清点好数量的老管家却突然一拍脑门,笑道:“哈哈,瞧我这记性,程先生说过这幅画也得要修,怪不得数了半天总缺一件。”
老管家说罢就要上前取,程令仪却抢先一步,提议自己帮忙。
外头的玻璃保护罩刚刚已经被打开,这幅古画又采用的是挂轴的方式,所以取下来并不困难。
程令仪先是卷起下半部分,果然在裙摆处有几处细小裂痕。
看来沈岘青确实很宝贝这幅画,程令仪想罢,又一手持画另一手将裱件挑下来,然后才全部卷起。
管家此时也将卷筒拿来,一边将画往里装一边称赞程令仪心善,但程令仪却不好意思地连连摇头否认,因为刚才所举,她并非全然为了帮忙,而是更想确认字画的纸质。
这件字画,赝品无疑。
因为此画的纸质手感虽与旧纸十分相近,但缺少“涩”的感觉,略失厚重感,但能做得如此精细逼真,应该也就是近些年的仿品。
不过沈岘青作为京北最富盛名的收藏家,见过真品无数,没道理认不出这件仿品,更没道理会买幅假的搁家里挂着。
但无论真相究竟如何,都不是她该妄加揣测的,毕竟别人请自己来是做修复工作,而不是鉴定真假。
“还是我来搬吧,我力气大。”见管家再将打包好的东西往推车上搬,程令仪自告奋勇代办。
只是这一件件小箱子,看着轻巧,没想到却是不一般沉,程令仪硬是咬紧牙关才没让东西脱力掉地上去,但面上还是要保持优雅。
好一会功夫,程令仪才将大大小小十二件藏品都搬到推车上,整个人热的汗流浃背,手背不断擦着额头处的汗,但依旧嘴硬,“哈哈,果然不是很重。”
老管家笑的慈祥,没拆台,只默默递了条毛巾给程令仪,然后在乘电梯时,突然道:“程小姐,你觉得沈先生人怎么样?”
问沈岘青怎么样?这是雇主的考验吗?
程令仪立刻打起精神,虽然她心里觉得沈岘青心思沉、话又少,让人猜不透。
但明面上,自己不能真损人家老板,“沈总人很好啊,长得帅能力强,心地还善良。”
“真的?”老管家双手叠合在身后,闻言眼里闪光,有些惊喜,“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善良。”
“哈哈,挺好,挺好!”电梯门开,老管家走了出去,但那爽朗的笑声依旧回荡在程令仪耳边。
冷不丁的,程令仪打了个寒颤,旋即觉得这老头怪得很,当时林特助和自己说黄管家会在裕京园门口等她,让自己叫他黄叔就行。
但程令仪见到时,却怎么也喊不出口,因为那人头发花白,人也有些瘦骨嶙峋,程令仪觉得叫爷爷,怕把人说大了,叫叔,怕别人觉得自己在阴阳怪气。
虽然最终还是叫了黄叔,但程令仪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果然不能给有钱人打工,看人都被压榨成什么样了。
回程中,由于裕京园在郊区,所以路上车格外少,程令仪开着五菱宏光也体验了一把秋名山车神。
不过不是出于兴起,而是刹车坏了,好在最后刚好油没了,才保住程令仪小命。
“王叔!王馆长!!请!您!换!辆!新!车!可!以!吗!我!差!点!小!命!不!保!······”程令仪检查过后备箱的藏品后,呆在路边边等警察,边拨通了王耀城的电话,那声音,震耳欲聋。
但没等王耀城回话,程令仪就掐断了电话。
“你怎么在这?”一名男子踩住奔驰刹车,摇下车窗,摘下墨镜,歪头道。
真是阴魂不散,程令仪撇了一眼魏少游就往车里走,她实在是烦这个人,宁愿承担危险,也不想看见他。
魏少游自从大学开始就追着自己不放,不论自己再怎么决绝地说两人不可能,他依旧不放手,像个狗皮膏药。
不过这都没什么,最要命的是魏少游十分大男子主义,完全把程令仪看作是自己的私有物,每天盯着程令仪跟哪些男人混在一起。
一有他不满意的地方,就对程令仪进行羞辱,一如现在。
“臭娘们,两天不见翅膀硬了是吧?又开车跟哪个男的鬼混去了?”魏少游此刻趴在面包车主驾驶侧窗旁,皮鞋已经在快散架的五菱宏光上踹了好几脚,嘴上依旧不饶人,“这个方向应该是裕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