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嘉和元年的冬日,下了场很大的雪。
那日的雪与新帝登基那日不同,下得毫无人情味,末了,还携着淅淅沥沥的雨,院儿中的腊梅还傲然立于枝头,就像雍和宫前拿到几乎被雪覆盖的身影。
下了朝,太监来报,说沈佥事还在殿外跪着。
沈佥事,沈聿驰。
朝堂上那群老古董仗着自己辅佐过几任帝王,傲得拿脚趾头看人,却难得在反对她这件事上达成一致,恨不得指着她的名字骂妖女乱国。
半个时辰的朝堂,拦了三位喊着“愧对先祖”企图一头撞死在大殿柱子上的大人,她被吵地头大,只得匆匆宣了退朝,还没清静稍刻,被太监连着三报。
她敛了疲态,命宫女撤下殿内的熏香,起身披了件狐皮小袄,走出大殿。
站在殿外回廊上,飘雪迷了眼,她恍惚了一瞬,想起沈聿驰上次这么一跪不起,是在东宫外。
“男儿膝下有黄金。”
太监听见她喃喃了一句,却没有动作,看向长阶下,那身着玄衣的青年也抬起头,与她遥遥对视。
回廊里吹起一阵寒风,她抬起自己冻的通红的手,接下肩上的袄子,又指指沈聿驰:“给他披上,问他想说什么。”
太监应了“是”,双手捧着赤色的小袄,仿佛是什么贵重之物,忙不迭小跑着送到那人身边。
大概是听了太监的话,沈聿驰看了她一眼,拒了太监手中的小袄,轻声说着什么。
“回陛下的话,沈佥事问陛下,为何灭沈家满门。”
太监是这么说的。
风雪小了许多,她转头瞥见太监衣角上的一抹红,不知联想到什么,原先组织好的话语一噎,尽数堵在嘴边。
“他既不要,那便扔了罢。”她丢下这一句就要转身回到殿中。
那人却喊了一声:“裴昭!”
太监刚想斥他不知礼数,裴昭抬抬手:“你再去问他,若是不要,便请回。”
裴昭到底是没回到殿中,只是往里站了站,避开风雪的矛头。
沈聿驰站在了回廊外,浓郁的铁锈味扑鼻而来,裴昭险些被刺激地呕吐,仔细看去,却发现他身上的其实是一件素白的丧服。
而玄色,是被血染的。
他跪下来:“臣见过陛下。”
裴昭没让他起身,他便一直跪着,直到天边批下一声惊雷,她才突然缓过神来般:“你想和我,朕说什么?”
沈聿驰脊背一僵,缓缓起身:“臣,想问陛下,为何灭沈家满门。”
裴昭缓缓开口:“朕不曾灭了沈家满门。”
沈聿驰抬起头,裴昭对上的,是一双通红布满血丝的双眼,想起身边太监说,这人已经在殿外跪了三天。
又是一声雷,沈聿驰问她:“……那为何不?”
不什么?为什么不灭沈家满门?
裴昭已经连着半月只休息一,二个时辰,莫名的倦意在突然间涌上心头,她道:“因为云清王勾结逆贼,企图拥立新帝。不杀你,是想让你看着,看着朕为民造福,看着百姓拥朕为明君,然后再下去,告诉云清王,他干了件多么蠢的蠢事。”
语毕,她没去看沈聿驰的反应,她也不需去看,吩咐下一句:“请沈佥事回吧。”便转身入了殿中。
殿外是何种景色她并不想去管,浓浓的倦意让她现在只想大睡特睡几天几夜。
迷蒙间,她看见那天的大雪。
没今日的那么大,寒风比今日还刺骨,却拦不住孩童玩闹的心,即使穿的十分笨重,还是要上窜下跳一番。
那日,她下了灭沈家的诏书,她并非是想拿沈家开刀,只是想杀鸡儆猴,免得有人,再生些事端。
那日是小年,街上热闹非凡,她换了私服,跟在沈聿驰后头出了宫。
他走在前头,与周身的闹市截然不同,这边是晴空万里,那边是细雨密密。
她下诏时,特意吩咐道,不要打扰到百姓过年。
沿街都挂了灯,王府外却只挂了一般,显得格格不入,沈聿驰回过头,对裴昭说:“阿瑶,阿娘他们还在等着呢,你看,灯笼都还没挂。”
裴昭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又往前走了几步,沈聿驰等着她,替她拢拢肩上的小袄,就像寻常人家的兄妹。
“乖,等着,我去叫阿娘。”
裴昭伸出手想去拉他,却拉了个空,站在原地,不知是因为冷还是什么其它原因,她在止不住的发抖。
沈聿驰推开门,只是漏了一条缝,裴昭瞥见血色的一片,闭了闭眼,听见沈聿驰在唤她:“阿瑶,阿娘等急了,都喝醉了,我们一起把她扶会房中罢。”
她走上前,站在沈聿驰身侧,这一番,才是真真看清了府中的样子。
走入府中,连院角碧色的小池也被血染地通红。
沈聿驰在一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