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意同行吗？

从星际和平公司开的商场里走出来，卡芙卡换了一身白色的长裙。

她还是披着那件她钟意的黑色大衣，墨镜遮盖了有些刺目的日光，下一站是花店。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的中央区域有自然降雨。于是卡芙卡准备了一把新的伞，黑色绸面的伞，和上一把扔在酒店的一样。

傍晚的时候，她开着玫红色的轿车在河边的花店停下，和店主一起往车子里一点点装满花。

前夜飞行执法机器坠落的其中一个现场就在不远处，砖制的地面凹坑被很快处理好了。过客来来往往，好像没有谁在意那边发生了什么。

她站在车窗前补完妆，看到车窗反射的湛蓝色天空，满意地抿了抿嘴唇上新补的浅红色。

“小姐是要和什么人表白吗？”花店的老板笑着问道。

“嗯…很可惜，没有对象，只是一时兴起。”卡芙卡沉思片刻，“花能开多久？”

“加点定花剂和营养液，大概能开半个月呢。”

“好的，谢谢，我知道了。”

她半眯着眼睛笑起来。

花店老板说是还要一点修剪布置的时间，于是她去附近的餐厅享用了她的晚饭、再在大厦的荧幕边欣赏了一会自己的通缉令。

身价一不小心又涨了啊。

在雨下下来的时候她朝老板挥挥手，顺着河岸启程。

这条母亲河贯穿了整个新巴比伦，将这座城市分为东西两岸，再一路通往新巴比伦的辖区之外。

…

虽然说在夜晚启程对一般人而言的确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她把车停靠在铁塔前的空地上。雷暴天气，理论上这里不对外开放。当然新巴比伦也不是什么适合旅游的城市，这里是三不管地带，只有公司维持着表面的秩序。

没人介意这座地标的样子——铁塔上贴着的霓虹灯管还在有些艳俗地闪着光。

她撑着伞站在塔下向上仰望，塔这个词的其他意义往往令她联想到并不喜欢的地方，只是又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不久前的那次任务里和银狼的对话。

她很少来这里。

从塔顶自顾自地呼地跳下来会怎么样？

卡芙卡静静地站着看着，好像有人想替她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哦，每天在这里想不开或是活不下去的人不计其数。当然能避开巡逻机器人攀上塔顶的那的确是少之又少。

塔顶呼啸的风卷起了对方的长发。

塔底穿过的风捎起了她的裙角。

时间在坠落的过程里被延缓，身边的雨珠仿佛被按下了慢放般一点点趋于静止，他看见了自己精神图景中的一片血色的彼岸花海。

紧接着是一片混乱的，无意义的黑暗与嘈杂。

坠落，坠落。

还有极为夹杂在雨水里馥郁的花香。

巨大的一声砰响，将浅薄的水层混合着血迹激得往外飞溅。血腥气也被水带走，些微沾上了卡芙卡黑色的长靴。

“…啊，白色的衣服还是不太耐脏呢。”

她低头看看自己白色的裙摆。

她看着地上蜷曲的躯体在不过数十秒里摇摇晃晃地站起，扭曲的关节开始复原，狂躁的属于哨兵的信息素的气息扑面而来，又被雨水冲刷而去。

哇哦。

卡芙卡看到对方破碎的躯体又变得完整。对方在剧痛里回神，意识似乎已经混沌，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遮盖了半边脸颊，紧接着她对上了那只红色的眼睛。

像是燃烧的微弱烛火。

她挑起滑落的墨镜，饶有兴趣地往前两步，微微俯身，黑色的绸面伞朝着他倾斜，

“听我说：巡逻的机器很快就要到了…介意一起同行吗？”

“……”

…

车厢里放着她喜欢的音乐，车窗半开着，与音乐交织的是熟悉的巡逻机械的警报声、窗外是在雨水里模糊扭曲的霓虹灯光。

男人坐在副驾上，怀里抱着一柄长剑，和繁多的鲜花拥挤在一起，卡芙卡半晌像是终于想起来对方其实是个哨兵，

“抱歉，鲜花的香气是不是有点太刺激了？”

她像是有点为难地偏了偏头，汽车漂亮地甩了个弯直接冲上通往城市外围的公路。

“…无事。”

对方终于哑着嗓子说出来第一句话，喉间像是仍有着粘腻的血的味道。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和人交谈过，过于灵敏的五感在进入这座城市后就不间断地接受到过量刺激，这样的折磨在被逐离塔时就不间断地侵扰着他的精神。

其实比花香更刺激的是女人的信息素，只是在这座城市里脱离塔而生活久了的人对此都不甚敏感，她对此也没什么自觉。

躁动不堪的精神痛苦竟然在这个雨夜中奇迹般地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