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十三
将钥匙插进锁孔,一拧,“咔嗒”,推门而入。
祂没有接受与他们共进午餐的邀请,听说饭桌上是联系情感的好地方,可祂不必进食,自然就不需要这种好地方。
这是祂第一次拒绝邀请,作为一个礼貌友好的人类,实在不该。如果有人出言挽留,祂想,再陪他们坐坐还是可以的。但是,在祂都想好了下一句要怎么不矜不盈地推辞一番,才装作盛情难却留下来的时候。
池微澜:“哦,那你去吧。”
鱼青萍:“小心一点儿。”
百里越冲祂摆了摆手。
孟津面无表情地点头。
顾湘君温和地笑,注视着祂,好似在说“慢走,不送。”
祂……
祂放弃礼貌。书中说什么你来我往,百般推阻,半推半就,盛情难却,不可信。
黑底烫金的邀请函,白色透明的封漆,清晰可见的图案。
“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人类《山海经》里记录的物种,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其中东西已无法考证。画师根据文字,通过想象,将它们一一描绘;史学家匍匐在时间的齿轮上,寻找历史残留的蛛丝马迹。
祂用指腹摩挲凹进去的纹路,感觉不出,半晌,才轻轻地揭开,拿出里面的卡片。
约两毫米厚的纸张,泛黄粗糙的表面,植物的纤维清晰可见,还有大小不一的干花干草镶嵌其中。龙飞凤舞的草书,铁画银钩。
视线几乎凝在上面了,一秒、两秒……
祂抿唇,深吸一口气,人类通常用这个动作来表现难以置信后的无法平静。紧捏着,手颤了颤。
很好看,祂面无表情,画的很好。
祂坚决不承认那是字。纸被塞回函封,丢在茶几上。
一连好几天,祂都没再出过门。同样,也没有任何人找上门。
床头的那株海棠早已枯萎,祂每天都给它换水,在盛开了五天后,就开始衰败,枯萎。花瓣一片片的掉落,然后是本就不多的叶片。每掉一片,祂就拾一片,夹在书里。三十五本书的扉页上都有了海棠。
起初只余下枝干后,祂依旧留在花瓶里,每天为它换水,待它水下部分的糜烂愈来愈快,才决定不放水了。修剪一番,将枯枝插进了无水的花瓶。
最后一丝生气消失在了这个家里。
“咚咚咚,”间奏停顿相同的敲门声,不慌不忙。
像是怕屋主人没听见,几秒后,又是三声,依旧不慌不忙。
祂挪步向玄关处,打开房门,对上了含笑多情的眼。那个拥有上品骨架的男人。现在她发现,他的眼睛也格外招人。长着一张风流韵事无数的脸,却好似翩翩浊世佳公子,遗世而独立。
公子起唇:“你好,我是顾湘君。”
祂自认没有几天就把发生没多久的事遗忘了的态度,尽管祂可以。这算人类说的侮辱吗?祂继续盯着他。
“能打扰一下吗?!”不耐烦的声音从旁响起,“我说,你们是打算天雷勾地火还是怎么着?”
像个炮仗,祂仔细地瞧了瞧,百里越暴躁得有些泛红的脸,更像了,逮到谁就炸谁。
百里越被看得脸愈来愈红,“你……”,含笑的眼也看了过来,他闭嘴了。
“上次不是说,我们一起过去吗,见你迟迟未下来,青萍有些担心,我和百里就上来看看。”百里越看了顾湘君一眼。
祂记得说的是邀请函的事,祂扔在茶几上就没看过了,也不知道日期在哪儿,原来是今天。
“忘记了,”祂认为忘记了和不知道差不多。
顾湘君善解人意地开口:“没关系,那,你需要准备准备吗?”
祂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关上门就准备走。
“门不需要锁吗?”他再次体贴,“邀请函?”
祂扭头,“我知道。”好吧,其实祂不知道。
顾湘君看着祂倔强走进家门的背影,轻笑出声。
百里越:“……”
他这是见鬼了?
一行六人,两辆车,一辆SUV,一辆悍马H3,都是改装车辆。
晚上七点左右,停在了孟关城与邻国交界处。
下车朝西南行了约十五分钟,最终在一间毫不起眼的平房前,众人才止步。
这是一处荒废的土地,平房四周零星散落几间遗弃的楼房,最高不过三层,藤蔓占据,杂草掩映,野花丛生,当然,平房也好不到哪儿去。那楼房里还时不时传来一些声响,不是风从杂物中吹过的声音,顾湘君说,是流浪汉和偷渡客。借着月光灯光,还看到几株绽放的海棠,是与姜照留下的一样的海棠。
房后是一座略高的山,隐约看到摇动的树,张牙舞爪,宛若鬼影。
进入房内,杂草,野花,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