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诺亚

戚折枝到家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今日的黄昏跟昨日的黄昏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阳光绽烂在西侧，好让火烧云蔓延地更远一些。红色的光芒打在诺亚的发丝上，有一瞬间好似神明。

诺亚正在阳台抽烟，她今天没去上班。

看到戚折枝时，她冲她扬起她一贯的笑容，掐灭了烟，对她说：“折枝啊，你回来啦。”

“嗯。”戚折枝放下包，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诺亚看起来有些忧愁。她问到：“今天不开心吗？”

戚折枝走向阳台，瞥了一眼在阳台上堆满烟蒂的烟灰缸，水晶的质地被朝霞染红了。

“没有。”诺亚看着戚折枝的眼睛，折射着她的身影，说道：“好吧，有点事情。”

戚折枝从诺亚放在阳台栏杆上的烟盒里抽出来一根，用打火机点燃，又给诺亚点上。戚折枝向外吐出第一口没过肺的烟，向诺亚晃了晃手。

“折枝，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姓凌。”

诺亚很少提起关于自己家里的事情，而出于尊重，戚折枝也从来没有过问过，戚折枝只知道，这个黄色头发的女生是诺亚，是她非常珍贵的朋友，也是彼此在苦难时刻，互相伸出手臂的人。

“凌这个姓对于沪市来说可能不太了解，折枝，其实我是岭南人，听起来是不是没什么口音？”

戚折枝弹了弹烟灰说：“还好，但是我知道你不是沪市人，因为你分前后鼻音。”

但是其实戚折枝基本不了解富贵圈的组成，戚折枝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家境还算富足，工作也可以满足自己的需要，她在物质上没有短缺的部分。但是，如果不是周长空，不是戚惜缕，很多东西是她很难去接触到的。

况且，那些富贵泼天内部的家长里短，阴私秽暗，是她生命中所排斥的部分。

但是他们又将戚折枝拉了进去，在这里，让她所拥有的东西，变得匮乏短缺了。

“对，我的家里，怎么说呢，成分很复杂。然后其实我一直是家里的一个异类吧，所以我高中就出去读书了，我也很爱我的求学生活。但是我的所有一切，都是基于我的家庭带给我的，所相应的，我要对我的家庭有所责任。

就在昨天吧，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在沪市的，就给我发了一个晚宴的邀请函。”诺亚指了指放在客厅茶几上的信封。

“诺，甚至还是纸质的。”

“你不想去么？”戚折枝转过身来，天黑的很快，太阳不像是慢慢下落的，而是垂直降落。晚风吹着戚折枝的头发，些许发丝铺在了脸上，她也没有去整理。

“也不是不想去，好吧，确实有点不想。其实我爸爸这两年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可能也是听到了风声吧，觉得我们家要换代了。我头上还有两个哥哥，感觉我去了大家都会想打听继承人的事情。

他们还蛮像鬣狗的，闻着味道就来了，但是又穿着一身得体的衣服，好像真的是在关心一个人的家庭，实际上只是在想会不会对他们有影响罢了。我不喜欢这些。

其实我跟我哥哥他们关系也还可以，至少有很基本的家人的感情与关怀，但是他们觉得，这也是我应该去做的。”诺亚顿了顿说：

“嗯，是我应该去做的。”

诺亚眼帘下垂，金色的头发长出了些许黑色，像一层幽暗的缝隙。

“你会觉得不舒服？”戚折枝看着诺亚问道。

“会，折枝。”诺亚转身与戚折枝对视，诺亚眼睛很大，眼白分明，有些微红血丝缠绕着这双眼睛。她说：“所以，折枝，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吗？”

诺亚觉得这是一个不情之请，她问得很迟疑，又赶紧转移话题，说：“不去也没事，折枝，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全名吧，我叫凌缄，缄默的缄。但是我更喜欢诺亚这个名字，因为是我自己取的。”

“我可以陪你去的。”戚折枝轻轻握住了诺亚的手，说：“感觉很多人都会带女伴吧，你带我应该也没关系吧，虽然你也是女生。”

“从来没有规定男人一定要找女伴，或者女生要找男伴的。”诺亚说道，她回握着戚折枝的手。

“但是，可能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是，戚折枝，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有那么严重么？”

“没有啦，就是表达一下，我的态度。折枝，其实当时在北欧的时候，是我心情非常不好的一段时间，那时候我还年纪小吧，我当时过惯了我习以为常的生活，从来没有想过它背后会存在的东西。就像是那个很出名的《断头皇后》里面的话：那时候，她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而那些代价找上了我，我第一反应就是想逃离。我就去了北欧，那边真的非常漂亮，然后你当时站在雪地里，白茫茫的一片里，只能看到一个你。而且你又那么好。跟你相处的日子，是我觉得最隔绝于外界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