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只蝉
圆眉男孩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不好意思开口,你猜他也许是想缓和气氛,又找不到话题聊。
只是隔着一个世纪的代沟,你也不知道能和他聊什么,这时候哆啦A梦都没出来呢。
好在不知不觉已经到目的地了,善逸停下脚步,紧张地看了你一眼,说:“拜托你在这儿等等,我拿了礼物马上回来。”
这条巷子幽深偏僻,周围的房子老旧破败,路面肮脏。
善逸将阿蝉带来这里,是鼓足了勇气的。
并不是担心对方会鄙视嫌弃他,因为他能“听”见她的心音,成熟宽容,给人可以依赖的感觉。
他只是,为有好感的女孩看到他的困窘不堪,而不免感到羞耻难过。
但——
“我就住在这里。”他说,表情既充满窘迫,又隐含期待。
你不觉得这里的环境值得在意,父亲欠下高利贷自杀,母亲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你从小也是住在这种地方。
小时候你朋友带班上同学来找你玩,你还因为总觉得他们在可怜鄙视自己,自尊心受打击而难过了好一阵子。
咳咳,不过那都是小时候事了,你现在已经被社会打得宠辱不惊,觉得自己当时敏感过头。
善逸很快就跑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小木盒,
“给你。”他递了过去。
你还没有习惯日本的风俗(礼物需要马上打开并赞美)。对你而言,当面拆开礼物是失礼行为,于是收好木盒,打算回去再看。
善逸看上去有些失落,又很快振作起来,他并没有回家,可能是想送你一程。
你们一前一后走在路上,他走在前面,你看着他矮小的背影,觉得他可能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孱弱。
能一个人在这里生存到现在,不管遭受怎样的困难都顽强地活着,对帮助过自己的人心怀感恩,却没有奢求更多帮助。
善逸是一个坚强善良的好孩子啊。
“我家住在下谷区的稻荷町,你打听椿屋就能找到。”
临走时,觉得我妻善逸很顺眼的你,抱着或许能帮扶一下的心态,忽然开口。
“虽然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自立自强是种好品质,但会很辛苦……下次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你可以求助我试试看。”
善逸闻言脚步一顿,转过头怔怔地看着你。
你无法形容那是一副怎样的神情,看上去像是在笑,但鼻头泛红,眉眼皱起又像是想哭。
你默默把“好丑”咽回去,觉得要是说出口他绝对会哭。
和善逸道别后,你匆匆赶往虎屋,这场偶遇花费的时间比你想象的更久,之后的行程得加快速度。
但天不遂人愿,路上你遇到了交通堵塞——前边的人家似乎出了什么事故,周围停了三辆警车,本就不宽的街道都被呼亲唤友前来看热闹的民众堵得水泄不通。
你仗着体体型娇小,硬是从人群中挤了过去,周围全是嘈杂的交谈声,讨论着那户人家进了强盗,男主人不在家,妻子女儿被残忍虐杀。
又有人反驳,说不是进的强盗,是有邻居偷偷养了猛兽,是被猛兽跑进来咬死的。
众说纷纭,越传越离谱。但至少有一个信息是统一的,那就是死人了。
当你挤出气味杂乱的人群后,立刻就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虽然你嗅觉灵敏,但浓烈到离这么远都能闻见的程度……你朝那栋房子望过去,心跳加快,有种不详的预感。
深秋的天色暗得很快,明明才是傍晚,却乌云笼罩下起小雨,此刻月亮还未出来,惨白的太阳却被厚重云层遮住,只余下虚弱的光线苟延残喘。
在虎屋买到红豆羊羹后,你就匆忙赶回去,路上又被醉汉纠缠耽搁了会儿,你客气地送给他一记撩阴腿帮他清醒。
如果不是急着赶回家,面对这种对幼女出手的渣滓,你一定会通知警局处理。
在老地方取菜篮时,老板的孙子玩闹时不小心撞在你身上,摔了一跤,哭声刺耳令人烦躁。
在莫名的心悸下,你甚至都没耐心安慰他,在老板的道歉声中朝家的方向跑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下午经过了事故现场,你总感到那股血腥味仍旧缠绕在鼻尖,之前还不觉得,现在一旦注意到了,就愈加明显。
就像,就像真的存在一样。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你视力很好,在夜色中也能看清脚下的路,周围有还几户人家亮着灯,却不像往常那样有喧闹声传来。
就算隔着门墙,就算此刻正下着雨,只要有人说话,你专心去听也能听到的。
但除了呼吸声和雨声,你什么都没听见。
有邻居靠在二楼的窗台上朝你家那边张望着,发现你后,连忙推开窗户,隔着越来越大的雨帘对你喊着什么,声音不大,像是怕惊扰到了什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