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折翅之蝶

救下后，他便发誓，此生只为蓝亦栩卖命报恩，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这些年，蓝亦栩时常夜间蒙面，独自出门，将赚来的妖元送去胭脂铺，让老板娘代为转送给在海域境口当守兵的儿子，望他多关照海域的原住民。

凭此，辞宪也隐约猜出，蓝亦栩或许是私自逃出，隐瞒身份的海域龙族中人。

虽然不知他使用了什么障目术隐藏了自己的真身，但是当辞宪看到蓝亦栩使用强大的水冰系法术时，他更加确信了自己心中所想。

辞宪曾在斗兽场与一海域龙族比斗，那时便领略过势如破竹般强大的冰水系法术———更何况蓝亦栩使出来的，远超那个龙族万分。

对应上他时不时流露出的绝尘魄意，想来，蓝亦栩至少是海域的高等神族。

对蓝亦栩的身份知晓一二后，辞宪也并无退意。

他既已起誓，日后也只会效忠蓝亦栩一人，便不会食言，不论蓝亦栩身份何许。

可那日前去沼湖，辞宪吃惊不已，他赓续问道：“老板你不可能不知道，沼湖临近海域，你若是被发现......”

“看来，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蓝亦栩淡然一叹，倒也料到了此处，“我做事，自是有我自己的道理。”

辞宪茫然不解，其他也就罢了，沼湖可是在海域旁啊，周边更是有着专门追踪龙族的结界。

他不免胆战心惊，要是蓝亦栩被海域附近的天罗地网勘测到，作为龙族逃犯，免不了一通鼎镬刀锯，斧钺汤镬。

辞宪絮絮叨叨地数落道：“辞宪知道老板善良慈悲，平常收留些妖族没什么，但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身陷险境，费时费心，铺张浪费，老板不是我说你，你这也太不……..”

瞥见某人的脸色，辞宪只得默默住嘴，把后头的两个“值当”吞进肚子里。

惟见蓝亦栩面色凝重，沉吟不语，他用手轻拂过桌面，一寸，两寸，三寸....….而后缓缓将骨节分明的修长纤手垂去，划下桌角，目光自然眺向桌下的盆栽。

他年头种下的月季，苞叶下的瓣片灿黄成色，与凤芝菀神界所穿的华服之色甚是相似。

蓝亦栩寂然回想，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身着金黄儒裙的女孩灵性欢脱，正朝他招手的画面。

他双指施术，原是含苞欲放的月季在蓝色团簇般的法术之下，荡漾摇曳，徐徐展开花瓣，霎时出落得一番娇艳模样，朵朵嫩蕊摇黄，盈盈欲滴，芬芳馥郁。

蓝亦栩轻柔地托起其中一株，侧身过去，面对辞宪，微妙的笑意，好似游丝一般，飘飘然合拢来，眼底那分幽暗的深黯更甚，半晌才开口道：“你觉得芊凤姑娘，不值吗？”

辞宪忙乎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什么也没说，不知为何，他从眼前人身上感受到了一阵寞落及寒意。

他明明在笑，可是一眼看过去，他的笑意里却没有一丝欢喜，而是透出淡淡的忧郁来。

窗外天色渐暗，漆黑逐步吞噬掉了最后一丝光亮。

愁云惨雾笼罩着整片天空，属于寸露谷的幽暗降临———大风呼呼吹开望回客栈的窗门，漫天的暴雨落进屋内，溅起唰唰声响。

视线被晦暗席卷，蓝亦栩闻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手中原本明媚动人的月季倏然凋零而去……..

“粲花纷谢，淑人亭立，犹似折翅之蝶，欲飞难去。”

辞宪戛然忆起说书先生的话，登时套用在了蓝亦栩的身上。

他离开房间，避而不语，他心知蓝亦栩本是空中翱翔，逍遥自在的骁龙，现如今却成了剪去翅膀的蝴蝶，断掉线的风筝；骤然坠下，就此埋没。

而蓝亦栩背影萧条，孤独凄凉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萦绕，难以褪去。

“唉？芊凤姑娘，你怎么还在这？”辞宪惊诧地对上正在房门口盘旋的凤芝菀，她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些什么。

“啊哎那边走，这边走，那边走？”凤芝菀纠结了半天方向，尝试往不同的方向走，怎么也找不到下去的楼梯，心说这客栈内的布局怎么这般错综复杂？

“哎，那个什么辞，”见辞宪拉门而出，仿佛寻得救星，眼中生光，“啊，抱歉啊，小兄弟，我忘了你的名字，那个，楼梯在哪啊。”

辞宪无语凝噎，想说“你是没长脑子吗”，身后的房门再度打开。

蓝亦栩神色如常，温声回道：“在另一边，我带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