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药
是夜。
陆念慈在门前谢过搀扶自己进屋的婢女,见婢女提灯走远,她突然转身关门,身体再也撑不住,背靠着门板,神情疲惫不堪。
终于躲过一劫。
她有些心悸的滑落在地,单薄的脊背靠在坚硬的门板上,她紧绷的身体却没有一丝的松懈。
脖颈处的疼痛提醒着她程尉泽对自己满满的恶意——他依旧把她当做仇人。
纵使她装作失忆,装作记忆回到三年前,从未捅过他的那一年。
陆念慈头埋进膝盖,紧攥着裙角,不明白为什么程尉泽不吃这一套了。
他明明极其爱三年前的自己,为何她已经装的这么像了他还是不为动容?
她记得三年前的程尉泽,就算被官府的人追杀,还是会拼死来见她 。
难道这就是因果报应么?
因为自己爱徐云川而选择用卑劣的手段哄骗程尉泽退婚,所以才会被徐云川背刺,落到程尉泽手里任他折磨么?
不,我不信。
陆念慈眼神一凝。
我不信因果报应,我只信自己。
被徐云川背刺那就杀了徐云川,程尉泽恨得折磨自己那就让程尉泽再次爱上自己,让他不但不舍得杀了自己,还能为自己所用。
既然有办法让程尉泽爱上自己一次,那就一定能让他再次爱上。
不过,要想办到这两件事情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如今显而易见的是凭自己根本不可能杀了徐云川,如果能借助程尉泽的势力为自己所用,那极大率能杀了徐云川。
关键点在于程尉泽能否爱上自己。
陆念慈垂眸,她需要好好筹划筹划。
蹲坐在地上,天气又寒,没一会,她就感到自己浑身发颤;她拖着伤着的腿慢慢走向床边,忽然意识到什么,停顿了下来。
她环视着被临时收拾出来的一件房,室内简单朴素,转头看向与简陋房间格格不入的被褥。
陆念慈手抚上床上铺的鹅黄色被褥,手指刚触及就知道这是由上好锦缎制成的云丝锦衾,颜色是她喜爱的鹅黄色夹带精美银线绣制而成。
她的脸上忽然浮现笑容,眉眼间荡漾着笑意。
“阿泽,你会一直对我好吗?”她的声音响起。
“我会!”程尉泽嗓音含笑,带着轻柔的安抚。
“那你会每天都给我铺上云丝锦衾吗?”。她弯起嘴角,笑着问。
云丝锦衾是价值不菲的稀罕物。
“我们成婚后,我可以每天都给你铺一张新的云丝锦衾。”程尉泽将她搂在怀里,轻声说。
“那我都要鹅黄色的,我喜欢鹅黄色。”她的声音细细的,像是强装镇定。
“好。”他垂下眸子,看向她深情而认真。
连日来的紧绷感开始松懈,陆念慈的眸子闪过幽光。
授意让自己在承明殿内离他最近的耳房,又放了鹅黄色的云丝锦衾。
这可不是她未失忆前能有的待遇,看来这步棋走对了。
自来到北境,这还是她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陆念慈脱衣上床,躺在柔软的被褥上,享受近日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
*
夜半,耳房内悄无声息的出现一抹高大的身影,屋内并未熄灯,两点烛光晃动,映出来者的面容,正是程尉泽。
他眼神幽幽,不言不语的立在那,垂眸盯着陆念慈的睡颜,若仔细看可以看出他眸光中笼罩了一层暗色;目光一寸寸的扫过她的眉眼,鼻梁处的朱砂痣,淡色的唇,一路向下,直到看到她颈部的骇人的伤痕,他眸底忽然涌动着炙热。
似乎要将她的脖颈灼穿。
程尉泽嘴唇紧抿,企图压抑着身体内强烈摧毁的情绪,但显然是徒劳的,他漆黑的眸子中染上几分血色,好似要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将眼前睡着的人牢牢捆绑住,然后再一点点吞噬殆尽。
他猛然闭眼,不再看她。
再次睁开眼,炙热退下。
他从袖中拿出青色的药瓶,用手指抹下药膏,缓缓将药膏涂抹在她脖颈的伤痕上,触及她颈部的手指微微一颤,指尖下的皮肤滑腻,好不容易压下的炙热开始从指尖复苏。
手指向上滑动,指尖划过脖颈,嘴唇和朱砂痣,最终停在了眼角。
内心的躁动得到纾解,他定定望着她,手掌抚着她的侧颜,他想要杀了她的,可为什么一有这个想法内心便浮起极致的不舍,他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每当他想要控制时,不舍反而愈来愈烈。
草草抹上药,他快速起身走出门。
再慢一些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的去摧毁她。
*
当那个身影消失时,陆念慈猛然睁开眼,心脏在控制不住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