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欲将沉醉换悲凉

周围是数不尽的宫廊。

宫殿错综复杂、楚良玉在其中奔跑着。推开殿门，远处传来一声箭响，她如受惊的孤鸟般扭头向宫外看去，围墙的一角外红光满射，火光与黑烟狞笑着吞吃了半个天空。快跑，来不及了。

几人高的宽阔的长殿，四散逃离的宫女们已不在，只有点明的宫烛仍一无所知，空洞地照亮墙壁上雕刻着的诡异的巨大怪物。

“意欢！”这里没有。“意欢！”那里也没有。

“你在哪里！”她在哪里？楚良玉停了脚步，终于在大床上找到那个姑娘。楚良玉走上前去，摇醒那个孤零零蜷缩着的身影。

“快点！和我走！他们打过来了。”

床上的楚意欢如大梦初醒般抬头，看清来人是楚良玉后，“你还肯来救我？”，说着一行清泪静静从她眼角滑下，“在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之后？”

“楚意欢！我恨极了你这幅蠢样！”她大喊道，拽起楚意欢就向殿外冲去。楚意欢一连个好几个趔趄，终于狼狈笑笑，“对不起，谢谢你来找我”，擦干眼泪之后与她携手而奔。

她们东奔西逃，直奔皇宫内的小门而去。那处漆黑一片，空荡荡地早已无人看守，多少次，楚良玉曾梦想着自己能从那处小门中逃跑，讽刺的是，她从未想到那会是在今天这种情况下。她对楚意欢说，“出了门走小道，从北门出去！顾慎独和左神武军会在那里等你，快去！去晚了他们就走了，这是唯一的机会！”

楚意欢泪眼朦胧地看着她，“那你呢？你不走吗？”

楚良玉看着楚意欢，这是她唯一的姐姐，但从小到大，她多少次反过来承担起照顾她的角色。“我不能走，我还有一个人要找。”

楚意欢不语，她已清楚她寻找的人是谁，于是点点头。

末了，她又不安心地回头嘱咐道，“记着千万别靠近朱雀大街，那里全都是他们的人。”正是这一瞬间，让她瞧清楚了屹立于宫门边的黑暗中的身影。

楚意欢也看清楚了，“你还活着！”，霎时欢欣般地冲上前去，让人惊异她那小小的身子里蕴含着如此强劲的爆发力。

楚良玉绝望地喊道，“别去！”，可是终究慢了一步。在楚意欢冲上去的瞬间，站立着等候的男子如鹰般出手，以凌厉的速度擒住那小小女子的脖子。她如同可怜的小鸡被人就那么拎在半空中，喉咙中发出不可置信的闷响。

楚良玉尖叫一声，随手抓起脚边的一块坚石，向男子冲去。但是已经太晚了，一柄短剑穿透了女子单薄的身体，温热的液体霎时间喷撒到她的脸颊上。她近乎失去理智，单手挥舞者坚石要向男子砸去，但那毫无章法的动作被男子轻易地格挡开，反而一肘将她扫到地上。

男子将楚意欢的身体扔到她身旁，那个可怜的姑娘没被刺中要害，但剧痛已令她无法行动。楚良玉能感受到楚意欢的颤抖，听她从喉咙中挤出，“为什么。”

楚良玉被人一脚踩住胸口，仰视着男子无表情的、懒于回答的眼。她和楚意欢就那样被并排扔在一起，仿佛两件无生命的、需要尽快处理好的工作，男子单手提起短剑——他的身体却在下一个瞬间飞了出去。

夜色中，银色的光亮一闪而过。身着白衣的男子静静背对着他，犹如月光倾泻一地。男子微微侧脸望向他，凌厉的眉，漂亮的眼，上一次像这样对视是在多久之前？她竟已想不起来了，如今他们心中早已塞满复杂的情绪，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单纯的对视了。

来的竟然是叶敛锋，她悲凉地笑了，他会出现在这里是想嘲讽自己吗？毕竟他自始至终不过把她当作工具利用。

“叶敛锋，你会出现在这里，就是说他们背叛了我是吗？”瘫坐的男子低低问道，声音半哭不笑，“呵呵呵呵，都没了，呵呵呵，都没了啊！！！”男子一边自喉咙里发出低笑，一边喊道，他清楚自己若遇上叶敛锋毫无胜算。

男子越笑声音越大，竟然站起来大喊道，“我被毁了，我被毁了啊，被这个吃人的王朝！”，声音扭曲犹如鬼魅一般。

他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量，冲过来抓着叶敛锋的衣袖，“你知道我被毁了吗？你知道吗？都是你们的错！”

叶敛锋手中寒芒一闪，疯癫的男子下一秒身首异处，那令人不寒而栗的非人的嘶吼声当即停止，只余阵阵回音在宫墙中回荡。

叶敛锋垂眼，冷漠地甩去剑上的血，当他想回头去寻觅她的身影时，却发现楚良玉早已不见。

……

长康道上，火光冲天。房屋被烧得倒塌的声音轰隆作响，四处是哭喊和兵器相撞之声。穿着华贵的男子不顾形象地赤足奔跑，连滚带爬地一连摔了好几跤。撒落遍地的金银细软，换作以往将震动整条长街，如今竟然无人肯驻足捡拾。妇女抱着孩子逃散，那懵懂的婴孩也知道情况紧急，不住地哭泣着。

火花飞溅到街边的玉兰树上，点燃了纯白的花瓣，当真是火树银花。

楚良玉在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