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

第二十二章

对上那双酷肖的杏眼，谢琰有一瞬间的恍惚。

一时之间竟然有些痴迷地看着眼前的面笼薄纱的少女。

像，实在是太像了。

感受到男子灼热的眼神，那双剪水秋眸与他对视一瞬，很快就有些羞涩地移开了。在接下来的半支舞中，她就一直用这种若有若无的眼神撩拨着独坐在上首的高贵男子。

谢琰执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靠在椅背上静静欣赏着红裙少女的舞姿。少女的身段柔软地惊人，舞姿蹁跹，手腕与脚腕上的银铃铛随着她旋转折腰的动作泠泠作响。

尽管都是杏眼，但无需摘下面纱，谢琰就知道二人长得其实并不像，但他却奇异地从眼前的舞姬身上看到了郦氏的影子。

比貌似更胜一筹的的，是神似。

用余光观察到这一幕，陪坐在下首的嘉敏长公主不动声色地勾起红唇。揣摩着皇兄的心思，她率先抬起手来，啪啪抚掌两下：“好，好。真是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

复而偏头看向神色莫测的帝王，故作调侃道：“皇兄，南红姑娘跳得这么好，你要是不赏些东西恐怕说过不去吧？”

“嗯，”谢琰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酒杯，“赏金百两，从朕的私库里出。”

“曹海。”

“皇兄……”嘉敏长公主的笑容僵在脸上，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到上首的男人已经起身准备大步离开了，只好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嘉敏送皇兄。”

看着远远而来的身穿岱赭团龙常服的高大身影，公主府的下人连忙拉开厚重的朱红色大门，恭送这位九五之尊离开。

坐上从嘉敏长公主府邸回宫的马车，谢琰虽然没再开口，但跟随了他多年的曹海却敏锐地看出了他心情不赖。

果然，不一会儿谢琰就敲了敲车壁：“嘉敏今日有心了，回去之后你代朕从库房中挑些东西给她。”

“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又是一年。”

春日万物竞发，从被风吹起的车帘中，谢琰看到了街头柳树又发出了新芽，他常年蹙着的眉心也舒缓了些许。

不到一日的时间，京城上下就都知道了陛下对嘉敏长公主献上的万寿礼十分满意。

原来，今日恰好是谢琰的四十整寿。因为边疆战事胶着，他的意思是不要大办，嘉敏长公主便在自己的府邸中筹办了一场家宴，派人请陛下过府一叙。

从禁卫营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楚云天大为诧异，下值回府之后就匆匆来到嘉敏长公主的院子：“娘，您把人从我手里要了去，就是为了干这个的？”

嘉敏长公主今日心情还算不错，闻言睨了他一眼：“怎么，你不会还舍不得吧？”丈夫和儿子不争气，她可不得多多谋划着点儿。

楚云天悻悻摸了摸鼻子：“儿子哪敢。”他不由得回想起南红的似水柔情，要说是一点儿遗憾也没有是不可能的。

“我的意思是说，您不怕皇帝舅舅知道……之后生气啊？”

南红是他一手买下来的，她的来历楚云天可再清楚不过。他向来荤素不忌，眠花宿柳之事也没少干，对于扬州瘦马的出身不但不排斥，当初高价将南红买到手后还很是高兴了好几天。

皇帝第一次南巡的时候他才三岁，自然不知道当初的事情，可却没少从嘉敏长公主口中听说过谢琰当年的雷霆之怒。

想到这里，楚云天不禁打了个冷颤。

拿着新赐的金累丝嵌红宝步摇在发髻上比比划划，嘉敏长公主轻笑一声：“时过境迁，如今自然不同于往日。”

……

“本宫还说长公主怎么三天两头请皇上赴宴，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着对面之人一副娇弱不胜的模样，德妃心中就是一阵晦气，“南妹妹好本事呀，这舞跳着跳着就跳到皇上的龙床上去了。”

南红——现在已经是南贵人了，被人吹捧了这么多日，几乎快要忘记自己的出身了，突然被德妃在大庭广众之下戳了短处，当下就红了眼圈：“不论姐姐怎么想，妾从未有过攀高枝的念头，但奈何皇恩浩荡，陛下一定要妾进宫陪王伴驾。”

嘁，还不如郦氏呢。

那副矫揉造作的姿态做给谁看，闻言，德妃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 -

但真的在九成离宫再度见到那张脸的时候，德妃的想法一瞬间又变了。

艰苦生活的磋磨，并未在郦姝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和在皇宫的时候相比，她消瘦了不少，面色透出一种脆弱的苍白，衬得一双黑黝黝的愈发大了，不仅没有有损她的美貌，反而呈现出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

——幸亏郦氏折了，要不然，这后宫哪里还有自己落脚的地方。

郦姝一身素色宫女服饰，拎着一个食盒侧身站在宫道一旁。她权当没有感受到德妃不善的眼神，轻声说道：“德妃娘娘先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