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者更堪怜
三公主显然没有想到身为女儿就要担负如此重要的使命,嘴巴张得溜圆,眼睛瞪成了杏仁大,好半天方才期期艾艾地道:“景儿不要做良将,景儿要母皇抱。”
不做良将怎能行?明帝脸上笑得越发和蔼,口中却祭出了杀手锏:“你不做良将,那就是想做只吃饭不干活的纨绔女妹喽?没有哪个男孩子会喜欢纨绔女妹哟。”
三公主听了,小胖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明帝心头暗笑,跟母皇过招,小宝贝你还太嫩了点。
晚膳时,三公主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自己拿起小勺子乖乖地吃饭,没敢再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更没敢像上次那样要求母皇喂饭,倒是林从有些心疼女儿,不断地给三公主碗里夹菜,明帝见了并不阻止,她虽不溺爱女儿,但也不想苛待了女儿。皇家女儿将来做不了天子的,都会成为亲王,若是从小被苛待了,长大了有能力的时候,怕是就要报复朝廷,或者虐待枕边人了,这种情形也不是她所乐意见到的。
待三公主被乳父重新抱回偏殿,林从就垂手侍立在明帝身旁,明帝见状好声好气地问道:“从儿和悦儿收留了时家三口?”
林从恭敬地答道:“时家母父都逃走了,家中只有老人家和两个男儿,两个男孩子在大街上插标卖首,臣侍和恺哥看了心有不忍,就把人留下来了,此事本来要报给陛下的,初七那晚陛下过来用膳,臣侍没来得及讲,这几日臣侍又没见到陛下。”
“初七?那也就是说这事是初七之前发生的?”
“是,臣侍和恺哥是初六见到时家两个男儿的,初六下午将时家老太太也接到了武馆里。”
明帝听了就有些不悦,这新进士的奏折上只说薛恺悦和林从干涉大理寺审案,并没具体说是哪一天的事,她原本以为这事是初八发生的,薛恺悦和林从将人接到武馆后,都没机会见到她也就没告诉她,当下语气微冷地道:“初六晚上朕在碧宇殿,悦儿也没告诉朕。”
陛下这意思是不满他们隐瞒她么?这可不是小罪名,林从觑着明帝的神色,向前欠了欠身子:“恺哥大概是一时忘记了,臣侍和恺哥是绝不敢隐瞒陛下的。”
明帝皱眉,若非御史弹劾自己都不知道,这离隐瞒又差多少?虽然后宫众人要见她,不像江澄那样方便,但后宫君卿真有事要找她,也并非没有法子,或者让小侍在她出入的路上候着拦路请她,或者派小侍往皇仪宫送点心送汤水,她得空了自会去看视,再不济像陈语易那般直接派小侍去别人的殿里邀请她,她也不会雷霆大怒的。从初六到现在已经整整九天了,薛恺悦和林从两个愣是没告诉她,这只能说他们俩不怕她生气而已。
虽然心头不痛快,可她还是把将要说出口的指责统统咽了下去,一则她向来宠爱后宫,二则林从自生了女儿之后,性子趋于沉静,行事也极为谦抑,她不想因了这一件事便责备他,倘或他以后变得小心翼翼什么话都不敢说什么事都不敢做,那就不是当初她所喜欢的意气飞扬的夺目少年了。
她调整了下表情,有意地放柔了声音道:“朕明儿早上交代给叶衡,让她约束着点手下的人,把时家老太太外紧内松地看管几天。从儿管了时家三口好几天吃住,就不要再管了。”
林从躬身答应:“臣侍知道了,臣侍明个儿就把人交给大理寺。”
明帝点头,看了一眼铜漏,已经过了戌正,当下便站起来道:“此事就这么着吧,天不早了,朕去麟趾殿了。”
林从小脸一黯,却也不敢多说什么,随着她往殿外走,看着她上了玉辇,玉辇起动,快要出了剑星殿的院门的时候,林从都没有说出那句平日里君卿送天子离开时常说的“臣侍恭送陛下”。
他这是觉得委屈了?明帝忍不住回头看,见林从秀气的眼睛中泪光莹莹,再想到自己也有一阵子没召幸他了,心头就软了下来,吩咐了一声“停”,玉辇及时停住,她冲林从招招手。林从三步两步走到辇前,她抬手抚上林从的脸颊,轻声道:“今儿是十五,按规矩朕得去麟趾殿,朕明个儿让人来接你。”
那原本泫然欲泣的眼睛一瞬间就灿烂了起来,恰似新出蚌壳的珍珠,璀璨耀眼又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