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无厚薄
自己在用皇后的身份欺压沈林两个么?她也不想想,他若真想欺压他们两个,哪里是让沈知柔去养伤这么简单?就沈知柔这藐视天子令牌威胁守门宫侍的做派,他便是不严格按宫规处理,也该停沈知柔三个月的承恩牌以示警诫,如今只是让沈知柔早些回去,月儿就不乐意,自己这皇后做得可真是没意思。
“澜儿”,明帝一见安澜好看到过分的玉面上的笑意尽数收了起来,就知他比刚才更加不快,只是眼下林沈二人都在,安澜又素来以庄重大方的形象示人,她不能如何,只好冲他微笑,问些不相干的:“朕有两日没见到辰儿了,她还好么?今个儿可有去至善堂读书?”
安澜听明帝提起奕辰,神思一下子就从怨艾回到正事上来:“辰儿今日没去读书,向大人休消夏假呢。”
明帝听了,随口追问了句:“师傅休假,学生可不能懒散了,辰儿今日可有练武么?”
安澜听了瞬间就为难起来,他不想欺骗月儿,可也不想据实回答。天祥节过后奕辰就不曾练武了,一来是连日下雨,不管是碧宇殿还是麟趾殿,都没个适合孩子练武的空旷地方。二来自他和薛恺悦为了奕辰的事拌嘴,他就不大想让薛恺悦再继续教导奕辰了。
虽然他知道无论如何薛恺悦都是奕辰的亲生父亲,血浓于水,他不可能阻断他们两个之间的父女情,为免引起月儿和辰儿的反感,他也不打算这么做,可是若他和薛恺悦总为了如何教养辰儿而起冲突,只怕会使得他和薛恺悦的矛盾越来越难以调和,那时节辰儿和月儿夹在他和薛恺悦之间左右为难不说,等他们两个的矛盾激化了,她们俩终究要选择支持其中一方,若是她们俩都支持他,那固然千好万好,可若是她们俩都选择站在薛恺悦那边,那对他来说就太残酷了,失去妻主和女儿的爱的双重打击,他自问他根本承受不住。
只是他虽觉自己有充分的理由,但当着林沈二人的面告诉月儿他不想让辰儿跟薛恺悦练武,只怕任谁听了都会说他过于霸道,林沈二人怎么想他可以不在乎,可是月儿的想法他却不能不在意,月儿虽是一直待他不薄,但也很是疼爱薛恺悦,见他如此霸道,岂能不对他失望呢?
明帝见安澜半晌不说话,猜测这其中多半是有什么缘故,便想要把这话揭过去,然而一抬头瞥见沈知柔和林从都静静地看着她和安澜,便知道这话既已提起就不能含糊过去,她大脑飞快旋转,辰儿之前都是由悦儿教导武功的,澜儿既然答不上来,那必然是没有送去悦儿那边练武,而且不是忘了这么简单。她思虑到安澜的各种可能的想法,眉头就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只是当着林沈二人的面,她并不想责备安澜,想了想替安澜打圆场道:“悦儿也不知有没有怀上凤胎,这阵子的确不适合教辰儿练武,只是小孩子习武最怕一曝十寒,朕记得五月里悦儿出门的那几日都是由玉儿代教的,澜儿翌日仍旧把辰儿送去玉儿那里吧。”
安澜听了,很有些感动,月儿不仅没有责备他,还替他找理由,她虽然也护着别人,可终归是维护他的,比起清儿的妻主楚宙那个偏心偏得没边的,实在是好太多了,他得知足。这么想着,他便柔声答应:“臣侍知道了,陛下放心吧。”
明帝一直凝视着安澜,此刻见他神情和缓,态度也颇为柔顺,便知他不像方才那般生气了,当下也不戳破,只冲林从道:“从儿去对司膳宫侍说一声,让御膳房把皇后和你俩爱吃的菜各做一道呈上来。”
林从答应着去了,明帝看了一眼沈知柔,见他仍旧怯怯地站在榻边,心中柔情顿生,招呼道:“柔儿身子弱,不要总站着伺候,去小榻上坐着歇会儿。”
沈知柔听了便娇娇怯怯地答了一句:“臣侍谢陛下怜惜。”嘴里这么说,脚下却并不行动,只看着安澜,瞧着他们那医士,若是安澜不首肯,他是不敢坐下来的。
安澜见状心头叹气,他虽然不想让那年沈知柔盛宠无二的情形再现,可是当着月儿的面,他也不能表现得太过于小肚鸡肠,当下大方微笑道:“陛下让你坐你就坐,本宫向来与陛下心思一致,岂有不疼你的?”
明帝见状暗暗点头,握着安澜的手,加了两分力,将热度从她的手心传到安澜的手心上。安澜自是感知到了,玉面微微一红,拿秋水般清澈透亮的美目嗔了她一眼。美人珠玉在侧又顾盼生娇,明帝只觉心跳漏了半拍。
有安澜和林沈二人一起用膳,晚膳不再是清粥小菜,瞧着满满一桌子的美食,饶是明帝才用过午膳,也不觉食指大动。加之任何事都不需她动手,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用给,安澜三个就妥妥帖帖地做了,明帝这顿晚膳用得颇为合心意。
用过晚膳,林沈二人起身告退,明帝嘱咐了他俩一番,这才目送着他俩离开了。
“陛下方才可怨臣侍霸道?”安澜在林沈二人离开后,就幽幽地开口询问。
“喊朕月儿”,明帝避而不答,只攥着安澜的手不放,她若说方才一点都没生气,那是骗安澜的,可是难得两人在紫宸殿独处,忆及年轻时的快乐时光,也不想过于苛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