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楚意绸缪
“江卿有何要事?”明帝淡然开口,她本想说江卿既已将折子和节略送了来,还有什么事非要过来面禀?但话到嘴边的时候,她注意到规规矩矩站着的男子今日穿了件葫芦领的艾绿色外袍,虽然锁骨处的风景被高高竖起的中衣衣领遮得严严实实,但这份取悦她的心思却是显而易见的。
只是她虽然临时换了问题,可是声音却没来得及调整,江澄显然感知到了她的不喜,头垂得越发低了些:“臣有两件事,一是修书处的选址,臣看了几处地方都不大妥当,要么太小要么太偏要么太闹,只有庄毅毓圣皇后家的旧园子和秦国公在太液池附近的别院最为合适,不知陛下更中意哪处?二是不知陛下可定下了出巡的日期,若是定下了,明早就可以在大起居上宣布,若是还没有,臣就在大起居之后让她们暂缓部署扈驾之事。”
果然是来催自己出巡的,明帝心头烦恼,看在眼前人费心思取悦自己的份上克制着脾气道:“父后家虽然没什么人了,可毕竟是朕的外家,还是用秦卿的别院吧,是赁是买,江卿自己做主就是了。至于出巡的日期,朕今晚考虑一宿,翌日朝堂上再定吧。”
江澄听了就恭声答道:“臣知道了,陛下没有别的吩咐的话,臣就告退了。”
有没有别的吩咐呢?自然是有的,明帝盯着当朝左相规规整整的领口,脱口而出道:“江卿放心,朕说过要罚江卿陪朕出巡,朕就一定说到做到。”
她那日讲这话的时候尚没有别的心思,可此刻却只想着到了外面玩一些不一样的,让眼前这个恭顺的男子哭着向自己求饶,唔,求饶也不放过他。
大概是她语气中的调戏之意太过明显,江澄僵了一下,而后耳尖上就涌起了可疑的红,也不再向她行礼,道了句“臣告退”之后,就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冲下台阶的时候,似乎还被绊了下,燥热的夜空中传来宫侍们关切的询问声。
这个小插曲抚平了明帝即将与心上人离别的痛苦,她唇角含笑地走回内殿。薛恺悦正坐在御榻上,拿起帐子上挂着的两个小丝结仔细端详,一见她进来了,就抬头问她道:“这两个丝结是谁给陛下打的?”
明帝不明所以地道:“尚衣局做的吧?朕殿里的东西一般都是尚衣局给弄的。”
下一瞬,她就看到自家贵君咬着朱唇眼含希冀地问她道:“臣侍给陛下打两个替换掉这两个好不好?”
好不好呢?自然是不大好的,她这御榻并不是她一人独宿的,其他人怕是并不会想要在御榻上看到专属于一人的东西,但出巡在即,她也不忍心拒绝心爱的人,急中生智地道:“那日悦儿给朕挑的短刀上还缺个刀穗,悦儿给朕打个结做刀穗好不好?”
刀穗吗?薛恺悦有些怅惘,明帝瞧着自家贵君呆滞迷糊的神情,立刻补了一句:“那短刀朕每日都有练的,朕瞧见刀穗就跟瞧见悦儿一般。”
薛恺悦果然重现了笑意:“好。”
良辰苦短啊,明帝不欲浪费,上前抓着薛恺悦的手,在他耳边低声问道:“悦儿服侍朕沐浴好不好?”
“唉?”薛恺悦有些怔,他这几日虽然天天宿在紫宸殿,但明帝从不让他伺候洗沐,今个儿是怎的了?
明帝却是不管自家贵君怎样疑惑,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就拖着他往兰汤房走。
比以往任何一日都心急,她在他惊讶的眸子中除去了自己的凤袍,又伸手把他那件银色薄袍轻轻地解了下来,放在远离池子水汽的衣架上。
而后揽着他往水雾缭绕的池子中走。边走边满心激动,这样的事对她而言没什么新鲜的,可与他却做得少,他虽然性子大方,却并不擅长这些,就连此刻与她携手入池,都有一种并肩上战场的纯正气势。
这多少有些不解风情的正派,却让她爱到了极致。
为防伤着胎儿,她既不敢让他过于动情,也不敢让他贴上冰凉的池沿,可心里头又实在想与他亲近,用极为克制的力道很有技巧地宠爱他,给他带来欢乐,也给自己带来满足。
“陛下御体康复了呢。”重新回到地面上的时候,薛恺悦边由着明帝给他穿浴袍,边欣喜地言道。
“朕的身体的确好得差不多了,可朕的武功恢复得好慢。”明帝没有自家贵君这么快乐,她这几日苦练武功,可到今日下午也不过恢复了七成,再一出巡,不知道哪年哪日才能恢复到巅峰状态,也许永远达不到巅峰状态了。
薛恺悦听了,就沉默了下来。
明帝瞧见了,就是暗暗一叹,但转念一想,自家贵君武功过人,对人要求高些也是应该的,何况自己不是一般人,自己是他的妻主呢,哪个男儿不盼着自己的妻主出类拔萃成就过人呢?
两个谁都没说话,一前一后往内殿走,走到御榻前的时候,也是一前一后各自上了榻。待两个都躺到了榻上,明帝犹豫要不要像往常那般搂着贵君入睡,她前几日做这个动作简直是行云流水,此刻心里却有些怯,不知怎得有一种不能武功盖世就不配给英贵君做妻主的糊涂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