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先奏
贺绯辞这么说,林从可就不乐意了。自打冷清泉出了事,他和赵玉泽就比较忌讳知情的人将他们三个联到一起讲,为了防止给人以他二人和冷清泉是一样的人的印象,这阵子他和赵玉泽十分默契地没有去看视冷清泉,不管明帝对冷清泉的处罚重也罢轻也罢,他们俩都很少跟人议论,为的是尽量减轻这件事对他们两个的影响。千避讳万小心,今个儿仍旧从这个专司弹劾的男子御史口中听到了他要做冷淑君第二的话,怎能让他不生气?
而且从心理来说,他对冷清泉并没有很大的恶感。虽说冷清泉身边的几个侍儿牙尖嘴利,但冷清泉待他还是过得去的。冷清泉是个讲究面子上过得去的人,虽然彼此也常争宠,但每次见了他都是笑呵呵的,协理六宫的时候,也不曾短过他的用度。更兼冷清泉本身喜欢小孩儿,对宫里的几个孩子都不错,对他家景儿自然也不错,他同明帝去乐养园,就是把景儿托付给冷清泉照管的,后来景儿、向辰、长乐三个一同去太君殿里读书,中午也一起去冷清泉殿里用午膳,每回景儿说起来在冷叔叔殿里用午膳的情形,都是十分欢喜的。
这等情形下,虽然他认为冷清泉又是结交宗室又是离宫出走,被明帝惩罚是咎由自取,可是他并不想把冷清泉当成是一个大奸大恶的人。他希望看到的情景是冷清泉度过了这段惩罚期,变得谨慎小心,以后大家仍旧兄弟相处,共同侍奉天子。
如今这贺绯辞直把冷清泉当作祸国妖男第一,而且认为他马上就要做祸国妖男第二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要是连这样的话都能够忍了,那往后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样议论他呢?没准今个儿忍下,明天就会有人上折子弹劾他意图夺嫡准备造反!他天天都同人解释吗?每一回都能自证清白吗?
镇不住这姓贺的,以后再难清静。他抬起一根手指指着贺绯辞,怒喝一声道:“贺大人你这话说谁?本宫可不是任你欺凌的小男儿,当年本宫陪着陛下打玄武的时候,你还在家里窝着考科举呢!如今你才做了不到一年的官儿,就敢拿话来挤兑本宫了,谁给你的胆子?”
贺绯辞见林从敢开口教训他,越发觉得林从是个居功自傲的人,因而他不仅没有被吓唬住,反而对着林从气势万千地嚷道:“难怪林络敢贪占官田,原来你林果君头一个恃宠生骄居功自傲。你仗着生了公主立过战功,袒护亲戚,藐视王法,我今个儿若是平白放过,你早晚会干出危害江山社稷的事来!”
林从简直要被气炸了肺,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贺绯辞怎得这么会联想,他只是想让林络多留一会儿,在这贺绯辞眼里就等同于藐视王法,他只是不想被欺负,在这贺绯辞眼里他就是个早晚要造反的祸害。他平日里不是个会同人吵架的,一时间有些想不出应该怎么回敬这个贺绯辞。
那贺绯辞却也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径直手一挥,对那七八个随他过来的御史台的差役们喊道:“甭耽搁功夫了,大伙一起上,把这林络现在就带走!”
御史台的差役们得了吩咐,立刻就各挺兵刃绳索往林从身后闯。
林络一看这架势,蹭地一下子就往正房里头跑。
差役们看见林络往回跑了,想着有这个贺绯辞在,出了事,全都是贺绯辞的责任,因而一个个并不停步,尽力往前追,眼瞅着就要追到正房的台阶上了。
这是一点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林从站在台阶上瞧着,心里头怒气满溢,展开双臂拦在正房门前,大声喝道:“本宫在此,谁敢造次?!”
御史台的差役们都是精明的人,一看林从这一人当关万人莫开的架势,便知道此刻不能再往前走了,她们全都齐刷刷地收住了脚步,收得慢的,还生生地往后仰了一下。
可是贺绯辞就不一样了,贺绯辞毕竟年轻,年轻就容易气盛,又只做了不到一年的官儿,还不大懂在官场中应该怎么做事,他此刻满心都是尽忠报国,替朝廷提前教训未来的祸害,因而他瞧见林从拦住了路,也瞧见差役们统统都顿步不前了,他不仅不跟着停步,反倒一个急转弯,试图从林从旁边绕到正房。
林从的武功何等精湛,一看这贺绯辞开始扭腰,他就刷地一下子往这贺绯辞转弯的方向拦截,一伸手就抓住了贺绯辞的衣裳,而后略微一用力,提着贺绯辞的衣领,把贺绯辞提得双脚离了地。
“你,你干什么?我警告你,你这么做是袭击朝廷朝廷命官,你知道吗?”
林从仰脸看着被自己提了起来尚且牙尖嘴利的贺御史,扬了声音质问道:“你公然进侯爵府邸抓人,还同天子君卿动手,你又该当何罪?”
贺绯辞一边伸腿瞪眼地挣扎,一边冲御史台的那些个差役大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那个林络给本御史带出来!”
林从有些没想到这个贺绯辞如此不要命,他心中思量倘或差役们果然敢上前抓人,他究竟要不要同差役们动手。他揪着这贺绯辞不放,回头还能说成是贺绯辞辱骂他,两个起了争端,可若是同差役们动手,那可就有公然对抗朝廷的嫌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