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与私
儿低头道:“也不是不服气,就是,就是不那么舒服,他在咱们殿里,什么事都在奴才之下,以后不仅要越过奴才去,还能管着奴才了,奴才心里头,不大是滋味。”
薛恺悦耸耸肩,皎儿说的情形,他没有体会过,无法感同身受,但他知道在人下的滋味,当下安慰皎儿道:“皇仪宫早晚会有个新主管的,是露儿的话其实也不错,你以后再去打听事,方便许多。他也管不着你,他只管皇仪宫里头的事,我这边还是你管事,你们两个互不统属。”
这话是事实,皎儿听了就欢喜起来,“这么说的话,奴才也愿意让露儿去做皇仪宫的主管呢,有露儿在圣上跟前提点着,圣上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连几天不过来了。”
薛恺悦朗然一笑:“你呀,去拿布料来吧,咱们抓紧挑一挑布料是正经。”
麟趾殿中,安澜正在和宏儿商量皇仪宫新主管的人选,宏儿屈着嫩葱般的手指头把表现优异的几个侍儿的情形一一讲了出来:“拢共几个出挑的人,琴儿是敏君殿里的,露儿是贵君殿里的,镜儿是文卿殿里的,同喜是荆太君殿里的,诺儿是原本就在皇仪宫里伺候的,咱们殿里只有一个客儿,这客儿还只有一项进了前三,当真是让人不好选呢。”
安澜思量了一下,这几个侍儿里头,琴儿和露儿是最出挑的,这两个都是多面手,琴儿梳头排第一,研墨排第二,沏茶排第三,露儿是插花排第一,梳头和沏茶都排第二,研墨排第三,论才艺,余下的镜儿和同喜、诺儿、客儿,都不如他们能够擅长多项。
从公来论,就要从琴儿和露儿中挑一个来做皇仪宫的新主管人选,可是,他心头犹豫了一下,这两个一个是赵玉泽的侍儿,一个是薛恺悦的侍儿。虽说露儿之前是他安排在薛恺悦身边的,但是这半年来,露儿同薛恺悦的关系明显要比之前好得多,如果他同薛恺悦之间起了矛盾,很难说这露儿会帮谁。
如果按下露儿选琴儿,那问题也是一样的,虽说这两年赵玉泽在他跟前很乖巧,但赵玉泽毕竟是曾经的宠君,眼下还正年轻,同在一个宫中,难免有磨牙的时候,到时候这琴儿会向着谁岂不是不用想也知道的。而且,赵玉泽膝下有四公主,没准情况还会更糟糕些。
可若是舍弃了琴儿和露儿,在镜儿、同喜、诺儿、客儿中间选一个,那也不见得就是好事,这三个除了客儿,也都不是他殿里的,未必跟他一心,而且这四个都只擅长其中的一两项。同喜长于沏茶,梳头和插花的水平都很一般,镜儿长于研墨,插花和沏茶还都勉强,梳头的水平也很一般,客儿只有插花一项排在第二,梳头和研墨的水准在这几个侍儿中都是偏靠后的,这次关键是要给天子挑个会梳头的人呢。诺儿倒是会梳头会插花,可是家中是西境的,西境来的侍儿,终究不如世代都是凰朝京城土著人家的侍儿更让人放心。
是要本着防范薛恺悦打压赵玉泽的目的,从客儿、诺儿中挑一个,还是本着给天子延揽人才的原则,从琴儿、露儿中挑一个,这着实是一个难题。
这样的难题,除了他自己决断之外,没有人能够替他拿主意。
此时此刻,赵玉泽已经教完了奕辰练武,奕辰返回皇女宫用午膳,他则坐在凝晖殿后院的八角亭子中,跟林从谈论今晚的才艺大考安澜最终会选择谁做皇仪宫的新主管,“皇后若是选露儿呢,那咱们以后的日子就还好,若是选客儿呢,你我以后就要格外当心了。”
一身白衣劲装的赵玉泽,长腿翘在亭子的红木栏杆上,背部倚着亭子的雕龙石柱,面容英俊身姿潇洒,就连微皱着的眉头,都带着豪迈郁勃的神采。
林从比赵玉泽穿的厚得多,林果君外面穿的是杏红色织金云锦薄絮披风,里面穿的是粉蓝色团剑兰花缎面冬装,披风和冬装都是今年新做的,衬得他整个人昳丽非凡,他脸型小巧五官秀气,这样的脸型五官在状态好的时候极易惹人怜惜,状态不好的时候则容易显得寡淡,在这一身衣装的修饰下,却是只觉其艳,不见寡淡。
赵玉泽都忍不住多朝他看了一眼,林从感知到赵玉泽的视线,却也避忌他,很是坦率地答道:“爹爹让我收敛锋芒,低调度日,可我实在是喜欢这身衣裳,今个儿到你这里来穿一穿,过一过瘾,晚上去蕊珠殿就不穿它了。”
赵玉泽感叹地一笑:“你也用不着这般小心吧?”
林从眨眨画着霞色眼妆的眼睛,“小心点总无大错,皇后这个人,心机很深,以往他都是收着的,瞧着宽厚可亲,大家相处也是一团和气,现在孩子们比原先越发大了,为了大公主,说不准他就会对咱们用机心。且看他今晚怎么挑这主管人选吧,你说的对,若是他挑了露儿,那咱们的日子就还能过得,挑的是客儿,那咱们以后有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