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和解
董云飞到达麟趾殿的时候,时辰尚早,赵玉泽和薛恺悦几个都还没来,安澜和冷清泉也没在各自的位置上坐着,两个似是有什么私密的话要说,坐在屏风一侧的坐榻上,小声叙话。董云飞见状,便也不上前打扰,只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等候其他人到来。
安澜的侍儿梦儿过来给董云飞倒了杯茶,就又悄声退了出去。整个麟趾殿的正殿,只剩下安澜和董云飞三个。安澜和冷清泉的声音都很小,但在安静的房间中也听得清清楚楚,董云飞想要不听,都不行。他索性也不去做什么非礼勿听的正派人,大大方方地把安冷两个的对话全都收在耳朵里。
听了一会儿他便明白了,安澜和冷清泉两个正在谈论冷清泉的侍儿沃儿,那沃儿今个儿应该是进宫来给冷清泉拜年了,冷清泉的声音中很有些激动,“我没想到还能见到沃儿。”冷清泉这么说着,眼圈就有些红。
“你瞎想什么呢,你我同处一宫这么多年了,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我还能故意欺负你吗?”安澜的声音低低的,他从未见过冷清泉红眼圈的样子,瞧着有些不忍。
“是我之前想岔了,皇后不同我计较,还肯善待我的侍儿,我无话可说了。”冷清泉吸了吸鼻子,他还没有从见到沃儿的欢喜中脱离出来,说的话是平日不会讲的。
“安家今时不同往日,沃儿嫁过去也享不到什么荣华,不过安玟升了职,以后慢慢晋迁吧。”安澜见冷清泉这么说,倒有些过意不去。
平心而论,安玟家里不算富贵,对沃儿也谈不上如何善待,之前安玟为了谋个实缺,把冷清泉给沃儿陪嫁的南珠冠都售卖了去,这事是安玟无礼。但不管怎么说,安玟家里东挪西凑把南珠冠重又买了回来,安玟自己也吃了一趟辛苦,年前同着贺绯辞去了趟蕉州运送赈灾的物资,赶到正旦前回了京,由殿头袛候升职为卫尉寺主簿。虽说只是个从七品的官,但这个职位负责天子出行的銮舆队仗及供设帐幕,是有实际执事的,并非用来恩养纨绔女妹的闲职,在此位置上踏实做事,以后慢慢升迁,终究还是有前程可言的。
冷清泉自然也知道安玟家里不算是极好的归宿,但许是新婚妻主小别而归妻夫两个自有一番团圆情意,沃儿今个儿见了他,却是只有欢喜,没有什么抱怨。他瞧沃儿冬装鞋子都是新的,头上戴着的也正是他赏赐的陪嫁南珠冠,知道不管安玟家境究竟如何,面子上总是过得去的,便叮嘱了沃儿几句,又把明帝新给他的二百两金子拿了二十两出来给了沃儿,道是他在宫里也用不着这些,让沃儿拿去花用。沃儿也没有推辞,只连声向着他道谢。
主仆两个又聊了好一会儿的天,沃儿细细地问了他这些日子的衣食起居,倒劝了他好些话,说是在别人家里住过了才知道,还是宫中好,主子这样的脾气,也就圣上和皇后肯担待,主子还是在宫里踏实过日子吧。他听了便知道沃儿是受了些苦的,但人既已嫁出去了,他也不好过问太多,只拉着沃儿的手道,以后他的六次亲人进宫探视的权利,都给沃儿,沃儿什么时候想他了,就可以进宫来瞧他。
自己闯了祸的侍儿,还能安安稳稳地在京里住着,如今和以后都能进宫来看他,这便是很难得的结果了,他瞧了那么多的宫廷故事,懂得这个难得,对安澜也就谈不上有什么怨气。
安澜看他比之前释然了不少,也乐意同他多讲些话。安澜自打在汤泉邑见了那些个年轻的侍浴侍儿,心里头多少存了些警惕,眼瞅着新年一到,他和冷清泉这些人又老了一岁,可是他家月儿新年里也只是三十岁。三十岁的年纪,正是一个女子的壮健之年,眼下他家月儿一统了天下,就连宗室都被月儿收拾得服服帖帖,虽有西境贼人未全除和东北境男子国为患,但都是廯疥之忧,不足为虑。壮健之年,天下在握,再持心清正的女子也会生出邪念来,更何况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年轻的小男儿等着往他家月儿这边扑呢。他若是再同宫里的这几个别苗头,自己斗得死去活来,那可就便宜外人了。
存着这样的和解之心,他同冷清泉说话的态度也比之前和善不少,说和善可能都不确切,他自己都觉出来是有一种亲切在里头,这份亲切,比当年薛恺悦进宫生女,他同冷清泉一起傻眼的时候,还要真诚。
毕竟那时候他们俩都还年轻,心里头还都存着独得圣宠的期盼,可是如今一个生了女儿也得出继给别人,一个没有亲生的女儿只能抚养别人的女儿做女儿,独得圣宠四个字变成了再不必提起的笑谈,对对方就多了一分容纳少了一分责怪。
沃儿的事是董云飞不怎么关心的,沃儿的妻主安玟,更是与董云飞八竿子打不着,董云飞看两个聊沃儿聊得没完,便觉得无趣,刚要起身往外头走,却见江澄迈步走了进来。“澄哥来啦。”董云飞笑着打招呼,重又坐了下来。
江澄先往安澜的坐榻上瞄了一眼,见安澜和冷清泉聊得正欢,便径直坐在董云飞旁边的椅子上,悄声问他道:“你知道陛下和小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董云飞眨眨桃花眼,“澄哥,我还想问你呢。”他说着话,压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