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投诚
林从复宠的消息安澜第二天就知道了,彼时他正在麟趾殿的后院摆弄盆景,他手上拎着个长嘴银制小花壶,根据每个盆的质地、大小、土壤、位置、长势分别给花架上的盆景浇水。不大贮水的陶盆多浇一点,密闭性好的玉瓷盆少浇一点。大盆浇得少些,小盆浇得多些,深盆浇得少些,浅盆浇得多些。粘土少浇一些,沙土多浇一些。向阳当晒的多浇一些,背阴少阳的少浇一些。长势好的少浇一些,长势弱的多浇一些。
一壶不够浇,就把壶递给梦儿,梦儿把这空壶接过去,另给他递盛满了水的壶来。
如此往复,足足用了五壶水,才把高低花架上整整三排二十几盆的盆景浇完。
他这才停了下来,一身浅绯色云锦华服在染着晶莹玉露的盆景面前,负手而立,放空思绪。
他昨个儿上午听侍儿们说明帝在去暖阁的路上遇见了林从,还同林从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就已经猜到明帝很快就会与林从修复关系了,果不其然今个儿就听到了明帝留宿剑星殿的回奏。这是他之前想要看到的,可是眼下听到客儿的回奏,心里头却又不是特别的舒坦。
毕竟是自己的妻主,分与别人,面上做的再大方,心里头也是难免吃味的。
他还记得十一那晚明帝言辞坚定地跟他说怎么着也得冷林从一个月,可是昨个儿才十三林从就侍了寝,就算从汤泉邑回来那天算起,离一个月也还差七天。可见林从比他之前认为的更得天子欢心。这对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但是自己说过的话,终不能再反悔,更何况没有林从,还会有别人。四国一统,年轻的小男儿像随处可见的小花小树,就算是他再拦着阻着,也会进到天子的视野中去,毕竟堂堂天子不会像他一样总在后宫里呆着,总能见到的。
比起那些个更年轻更美艳心思也更不可测的小男儿,他宁愿是林从。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吩咐梦儿和客儿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一个人待会儿。”
“是”,梦儿和客儿领命出去。冷清泉却在此时走了进来。冷清泉在客儿进来禀奏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前后院之间的朱漆回廊处,此刻见两个侍儿都下去了,安澜一个人背影落寞,他就忍不住走了过来,到得安澜身后方才止步,目视着前方架子上安澜最爱的挂果盆景问道:“既是不舒坦,干嘛还那么急地撮合他同陛下?”
冷清泉并不知道安澜半夜枕帷私语劝明帝的事,但是之前安澜设了牌局邀请明帝和林从玩木牌的事,他是知道的,此刻这“撮合”二字便是指的安澜设牌局的事。
他心里头对安澜这个做法不是很认可,但经了沃儿的事,他对安澜比之前更加佩服了,便本着理解的要理解,不理解的要问个清楚的原则,过来问上这么一句。横竖今日他没什么事儿,闲着也是闲着。
“终究是宫里的人,本宫若是不管,由着他闹别扭。只怕早晚会给别人拣了漏子。”安澜听见是冷清泉的声音,也不瞒他,直接把话讲了出来。两个原本不是无话不说的关系,近来冷清泉服软了好些,安澜又因为别人来的不那么勤,对冷清泉比前也好了许多。毕竟他自己心里烦恼和不安的时候,也需要找个人讲一讲,说一说,把这不安遣发出去。
“那些在汤泉侍浴没能挑到好妻主的男儿,有大半都没有回乡,他们现在就在京里住着,估计早晚是个麻烦。”
这话是他的嫡父打发人告诉他的,虽然外戚不能随意进宫,给宫里的殿下们写书信也需要交给内侍省统一传递,但他毕竟是皇后,安国公府也毕竟是安国公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安排个人不走官方途径地给他送个信,那还是很容易的。
当然安家主夫这封信却不仅是提醒他防范那些个小侍儿,更意在劝他把楚家的小公子安清的亲生儿子楚吟涛接到宫里住一阵子。
楚吟涛是被许给大公主萧奕辰做侧室的,然而眼下两个都还是小孩子,彼此未曾见过面,本来这事也不急着,但安家主夫认为安澜已经进入了壮盛之年,想要长久地维持盛宠,是很困难的了,安澜又不同意往明帝身边再塞个安家的人,那不如把目光转向小一辈。
楚吟涛虽说只是安家的外孙,但安家目前没有适龄的自家孙儿,那外孙也能够用一用的。更何况安清随着叶葆珍出外,楚吟涛一个小娃独自在楚家,被疼爱侄子的安澜接到宫里来住着,也算是名正言顺,别人不好多说什么。
只要楚吟涛能在宫里住上一两年,那就与萧奕辰有了青梅竹马之实,上一辈是青梅竹马,下一辈仍旧是青梅竹马。那么即便楚吟涛不能如安澜一样父仪天下,有了这样的情分,将来也必然是个得宠的宠君。
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却让他很烦恼。没接到这封信之前,他是真有想过把楚吟涛接过来住一阵子,毕竟楚宙的侧室水公子已经诞下女儿被扶为正室,那楚吟涛这孩子在继父手下讨生活,日子可能不会顺心,生父安清又随着叶葆珍往东北境一带做官去了,小娃不开心了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他若是把楚吟涛接到宫里住一阵子会让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