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娇
明帝有点担心她最后一个才去看陈语易,陈语易可能会对她有意见,但等她真的到了筠华殿,发现陈语易今晚格外殷勤热情。不仅穿了今个下午安澜才让人送来的今年的新春装,也没有平时的那种摆脸色、爱理不理,主动地给她捧茶,又主动问她累不累,要不要给她按按肩?
明帝简直受宠若惊,她攥着陈语易给她揉捏肩膀的纤长手指不放,询问人:“小语这是怎么了?是知道朕要晋你的位分,高兴的吗?”
她并没有让人告知陈语易要晋他位分的事,但她想他多半已经得到了消息,御史中丞陈语陌那般关心他这个哥哥,岂有不悄悄告诉他消息的道理?
陈语易听了,伏在她背上娇声回答:“陛下便是不晋臣侍的位分,臣侍也高兴呀,陛下过来看臣侍了嘛。”
陈语易着了一袭刚拿到手的浅白色圆领宫装,宫装的胸口和两肩都有浅绿色团花绣饰,整个人清新雅淡得宛如山水画中走出来的少年郎,偏偏款款地伏在明帝背上,说着这样子明显示好的语言,还声娇语憨。明帝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以前从没对朕这么娇憨热情过。”
陈语易抬抬疏密适中的长眉,纤长的手指在明帝温热的手心点点画画,“没有过吗?陛下真是健忘得很。”
声音比方才还要娇还要痴,像春日里酝酿着雨意的风,像太液池边等待着归人的柳,与他平日里的清冷俊雅仿佛是两个人。
明帝听了,神思一阵恍惚。算起来,陈语易也不是没对她娇憨热情过,在陈语易入宫半年之后,陈语易大概是习惯了宫中的日子,也适应了为人夫郎的日常,对她很有一阵子娇憨可人的依恋。
她同他一起用膳的时候,他要把椅子放在她边上,偎得她紧紧的。她抽出空来同他在宫中闲逛的时候,他要挽着她的胳膊,把路上的花草鸟雀一一指给她看,哪一个是新长出来的花,哪一个是新出巢的鸟,他讲得娓娓动听,她听得津津有味。
他白天读书读到有趣的地方,就用朱笔在左侧圈上几个小圈,等她晚上来了读给她听,读完了再告诉她他的见解他的观点,她随意地评点几句,他就很是满意。讲完了书,他还要给她讲他殿里发生的有趣的事,他家里发生的有趣的事,他那些亲戚们家中发生的有趣的事,不管她之前是否知晓,他都在枕席之畔讲与她听。他是那样乐此不疲地将自己知道的趣事同她分享,也就几个月,她就知晓了他几乎所有的亲朋好友的性□□迹,也了解到了他的兴趣爱好喜怒哀乐,她没有觉得烦,相反她很享受这份快乐。
这种快乐,没有持续太久,陈语易入宫是在甲申年,次年己酉年的秋天她就带兵亲赴西境,打了一场对她对凰朝都极为重要的成梓之战,这一战她不仅打出来了威信,还收获了薛恺悦。
在薛恺悦入宫之后,她就发现陈语易身上的这种娇憨似乎没有了。但她当时也顾不得,她本身很喜欢薛恺悦是一回事,朝政繁忙,她开始谋划着一统四国,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精力放在后宫身上。更何况,没多久薛恺悦就有了身孕,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儿,她如何能够不上心?这一年她还纳了顾琼,宫里人多了,她能够分给陈语易的关注就更少了。
陈语易倒也没有因为薛恺悦和顾琼的进宫同她闹过,他很识趣地开始摆弄古董,她得空了去瞧他,他放下古董陪侍她,她没空看视他,他就自己看书练字品鉴古董,自得其乐,整个人的气质也从娇憨有趣变成了温雅高逸。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还很欣赏他这股子洒脱从容的文人气质,给他赐的封号也是文。他得了这个封号,就越来越潇洒雅静,文人气十足了。
明帝心中感叹,把陈语易的手往她的下巴上放,亲了一下那骨肉匀停的白润手背,柔声道:“朕知道宝贝的好,宝贝跟朕十年了,聪颖懂事,从不让朕为难,宝贝值得一个君位,倒是朕让宝贝受委屈了。”
陈语易听明帝这么说,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踌躇了一下,还是开口问她道:“臣侍以前很摆架子吗?”
陈语易说着话,把身子转了过来,半弓着腰,下巴正对着明帝的玉颜,近距离地平视明帝,黑白分明的鹤目中有浅浅的疑问也有隐隐的自责。
明帝右手仍旧攥着陈语易的手,用空闲的左手点点他温雅娇润的脸颊,“朕要说不摆,那就是假的。”
陈语易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他也回想起了他之前忙画画不理会明帝的情形,多少有些心虚,“臣侍是有些过分了。”他咬着浅樱色的唇片,逼迫自己说出来:“臣侍以后会改的。”
他一句话两用,既是说以往不理会明帝有些过分,以后再不这般怠慢天子,更是说今个儿同冷清泉话赶话惹得冷清泉伤心落泪有些过分,以后要注意措辞,但他不是个爱承认错误的男儿,能说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表达了自己的歉疚之意了,再说别的,他就说不出来了。
明帝根本不知道今日御花园中发生的事,全然没有听出来陈语易这弦外之音,因而她拍拍陈语易肩膀上的浅绿绣饰,很大度地表示这件事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