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改
如果不自己想着他是在受罚的话,其实今日一天的日子还是不错的,顾琼一边往脸上敷养颜膏脂,一边默默地想。他昨晚洗了个热水澡,敷完膏脂睡了个极安稳的觉,早上因为天子不许他往天心楼去,他也就没有早起,只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鸢儿几个把一直给他煨着的早膳呈上来,全是他爱吃的几样,他用过了早膳,把荇儿连同老李老何一起打发出宫,赶去天心楼帮着乔儿理事,顺带帮他看着铺子里的动静。
这是他昨晚睡前想好的,从今日到月底,仍旧让荇儿和老李老何像往常一样驾着他的御前车子过去,一来迷惑外人,让不知根底的人误以为他就在楼里,只是没出现在前头售卖处罢了,二来也哨探着消息,果然有什么难缠的事,荇儿晚上回来报于他,他拿了主意,次日便可施行,不耽搁大局。
把荇儿三个遣走之后,他让鸢儿把他的绣案收拾出来,亲自开了柜子,拣了一块朱红色的细绫出来,给明帝裁制里衣里裤。他之前给明帝缝制的主腰软裤还在天心楼的帐房里放着,已经吩咐了荇儿今晚给他拿回来,那软裤只差最后几针就完工了,拿回来之后收个尾就可献于明帝,本不需要另外裁制什么,但他想着这几日横竖没什么事,不如再给明帝做一两件,明帝是个容易心软的,得了他新做的衣裳,还能总对他板着脸吗?
裁衣、绣衣虽然是件费眼睛的辛苦活儿,但他做惯了,便不觉辛苦只觉有趣,看着那从无到有的花纹,可这朱红色的细绫上渐渐有了他想要的色泽和图案,他心里头是极有成就感的。
绣了一个时辰,便当用午膳了,午膳是他自己殿里小厨房的厨郎做的,全是按照他的口味,他又不惜银子,时鲜的鲤鱼、上佳的花胶熬制的浓醇鸡汤、虫草花炖制的鱼翅、与竹笋香菇一起烹制的红烧鹿筋,一道道地端上桌。
用过了午膳,侍儿们把前个儿安澜让人送来的草莓洗了拿上来,草莓虽然被鸢儿放在储物室中用冰块冰着,但他还是嫌弃有些不新鲜了,只尝了一个余下的全都赏了侍儿们。鸢儿担心他不欢喜,琢磨着说辞开导他,才说了几句,安澜那边让人送了东境均输使今个儿早上专车贡送的春桔来。吃着甜甜的桔子,他自然也就不再想着草莓了。
下午睡了个懒懒的午觉,从未正睡到申正,醒来后在院子里转了转,给他院子里养的花花草草浇了浇水剪了剪枝叶,又去后院的金鱼池里喂了喂小鱼。到了酉初,方才重回正殿接着绣花。绣了半个时辰,天色暗下来,殿中掌了灯笼,他悠悠地停下来。侍儿们给他捏肩捶背,让他舒缓筋骨,他合眸休息一会儿,晚膳便又摆上来了,那厨郎怕他心情不佳,变着法儿让他欢喜,晚膳做得也全是他爱吃的。
用过了晚膳,坐在久违的琴凳前弹一首简单的曲子,他除了刺绣别的才艺都不甚精通,但弹琴还是能够弹一弹的,弹完一首曲子,听上几句侍儿们的恭维,他便适时地停了下来。在殿中、在风雨连廊间、在前院的空地上、在后院的小亭半轩内漫步消食,他近来已经知道晚膳后久坐不动最易长胖,在院子中走了有两刻钟,他复又回到主殿内,用明珠泉的泉水净面,敷芳华永驻坊最新研制的养颜膏脂。
江澄带着荇儿进来的时候,顾琼正坐在紫檀木梳妆台前对着鎏金菱镜慢慢地匀膏脂,细腻香滑的膏脂涂在他雪白的肌肤上,越发显得肌肤娇嫩如新生。江澄自后头瞧了一瞬,笑着夸赞道:“果然男儿家要娇养,这才一天,跟昨日大不同了。”
江澄今日忙得脚打后脑勺,既要自己忙公务,还要分神照料天心楼的里里外外,一个人恨不得劈成三瓣用,又有邵诗茹被贬出京的事,原本有些后悔昨个儿过于冲动把顾琼给带了回来,眼下见了这样子岁月静好养尊处优的顾琼,他又觉得昨日的冲动是值得的。
顾琼慢悠悠地把膏脂匀完了,方才微笑着转过头来,很坦然地对他言道:“男儿家总在外面忙活,是容易见老。”
江澄深以为然,接着话头劝他不要把这半个月的幽囚看得太重,“你就只当这阵子是休沐,好好歇上一歇。官员们尚有个休沐日,自己开铺子却是连个休沐日都没有,这于男儿而言,其实是不大相宜的。”
顾琼自然明白江澄这意思,笑着感叹:“景卿你真是个不藏奸的,这要是换了别人,巴不得我怨天尤人,就此失了宠,哪里会这般劝我。”
江澄微笑,自己撩衣袍坐在一侧的椅子上,先对荇儿道:“把东西给你主子,你就下去吧。”而后对着顾琼夸奖这荇儿道:“是个能干的,乔儿和小璟都夸他,我瞧着过上一年半载的,就能成为你的好帮手了。”
手下侍儿得当朝左相夸赞,顾琼颇觉面上有光,接过荇儿递上来的包袱,随手拿起盘子里的一枚春桔赏了他,和颜悦色地吩咐道:“好生做事,历练出来,帮本宫分担一二。”
荇儿屈膝谢赏,“奴才会用心的,主子们且宽坐,奴才先下去了。”
顾琼知道江澄是有话要单独同自己讲,便也不再留这荇儿,颔了颔下巴,让他自去。
江澄待荇儿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