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细细
不是什么特别有影响力的官员,平日里连常朝都没资格上,但事情的当事人乃是巡查农桑的高莙,与高莙一样才刚从地方上出巡回来的户部仓部员外郎沈芙、户部度支司员外郎梁梦诗在梁旖纱和冯姝开口之后,也跟着开了口。
沈芙还好,毕竟之前随着明帝出巡过,对于风霜之苦很能适应了,她心里头有气也只是因为她原本打算请了长假去给出征东北境的大军运送物资顺带着与吴欢时刻腻在一起,哪知道还没等她出发,就被明帝派去巡视农桑了,她在外面呆了一二十天,好不容易回来,吴欢却还没有返京,她一个人孤独等待,这心里头难免就有气。
梁梦诗可是真正的大小姐,自幼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没有吃过一点苦,此番巡视农桑,虽然所去的是太平之地,没有什么刀光剑影,但她出去没多久就水土不服,二十几天的日子很是吃了一番苦头,她此刻听见谢希然居然对高莙的死大加质疑,便有一种自己的辛苦不被人理解反被人冤枉的愤怒,气愤之下话说得尤其严厉。
其实谢希然和贺绯辞都是此番巡视农桑的官员,谢贺二人也都经历了奔波劳累栉风沐雨之苦,但二人均出自地方寒门,虽然家境都还过得去,与梁梦诗这样的世家小姐宰相女儿相比,还是有云泥之别。
可是谢希然和贺绯辞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认输的,本来谢希然同罗幻蝶争论落于下风有点噤口闭言的意思,但此刻被梁梦诗和沈芙一顿抢白,她就重新振作起来,鼓起势头反击,她指责梁沈二人与死去的高莙一样都是纨绔女妹,纨绔女妹自然要党护纨绔女妹,可是平日里也就罢了,事关死后恩典这样的大事,却是不能这么含糊过去,名不正则言不顺,高莙虽然出巡辛苦,但死亡不正,就不应该得到不应得的追封,否则何以正天下?
谢希然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那贺绯辞在旁边给她帮腔,话说得比她更加阴阳怪气,什么梁小姐携着夫郎出巡都叫辛苦,那朝堂上人人都可以算做劳苦功高了,什么沈小姐瞧着在户部做仓部员外郎,实则连秤砣都不会用,账本都不会算,也不知道去巡视农桑,识不识得苗和草。
在朝堂之上,被个小男儿当众指责,沈芙和梁梦诗哪里肯依?两个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反唇相讥了回去。
眼瞅着朝堂之上炒成一团,明帝在御座上冷眼旁观并不急着制止,她有意让她们多吵一会儿,她们吵得久了,矛头自然就从江澄身上移开了。
几个人吵得越来越厉害,彼此都面红耳赤了,明帝注意到在文官列中站着的大理寺卿叶衡眉毛蹙动似乎有话要说,便抢在叶衡之前开了口。她先是向着梁梦诗几个喝了一声:“好了,朝堂上这般吵闹,成何体统?!全都给朕归列。”
待梁梦诗和谢希然几个各自入了队列,明帝方才看着谢希然肃声道:“高莙之死,谢卿倘有证据,只管奏禀,若真是死因荒唐,朕自会取消她的抚恤优典。但以朕看,眼下查证她的死因并非当务之急。高莙便是行事再怪异,她做为天子朝臣出巡在外,代表的是朝廷的脸面,地方上擅自将其杀害,大有不将朝廷放在眼里之意。”
明帝说到这里,有意地停顿了一下,将视线往挪到柳笙身上,问柳笙道:“自高莙去世,朝廷可收到西境地方官员上报高莙死因的公文?”
柳笙躬身施礼:“启禀陛下,西境无有地方官员上奏此事。”
明帝眼神瞬间冰冷,怒声道:“朕派去巡视农桑的钦差死了,地方官连封奏折都不给朕上,以朕看,这西境地方桀骜不驯得很呢。这样的地方,朕不派官员去肃查,将来还不知道属不属于朕呢!”
她这话是有意要把矛头指向这出了人命案的西境地方,而且是很确切地把这西境地方定义为具有不臣之心的反叛之地,在没有查证之前,这么说,其实是有点武断的,但柳笙很是认同。高莙是柳笙少女时期的故旧,本来柳笙以为高莙之死是纯粹的疾病伤亡,她虽然伤感,却并不怎么愤怒,然而忽然之间得知这位故旧本可以不死的,她心里头便把对故旧离世的痛,全都化为对西境地方大胆妄为漠视人命的愤怒,又思量着西境风俗彪悍,人心叵测,若朝廷态度过软,反而会遗疣成痈,纵奸成患。
因而柳笙立刻提议道:“陛下圣虑极是,西境官狡民猾,目无朝廷,不遵法纪,理应派官员前去按查,臣举荐大理寺少卿冯兆雪、刑部员外郎谢希然,前去彻查此事。”
天子和右相都这么说,这件事便算是定了音,朝堂众人都很识趣地开始奏讲别的案子,御史中丞陈语陌上奏了灵州地方官员将好的草莓售往东境而以次等草莓贡献朝廷的事,刑部尚书关鸣鸾奏报北境偏远州县隐约县出了个恶霸,欺行霸市贿赂地方官员只手遮天的事。
这两件都不是什么大事,但灵州草莓乃是明帝最爱,上次发现味道大不如前,心中本就记着这个帐呢,此时更要做出怒不可遏的架势来,立命陈语陌亲自赶赴灵州把那胆敢以次充好欺蒙圣驾的官员锁京受审。至于那隐约县的恶霸和受贿官员,明帝则派了刑部郎中任蔷前去料理。
事情处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