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海
现在是七月十六号凌晨四点,天气晴。但看不到星星,只有一大盘月亮。
这已经是我熬的第三个大夜了,每天每天只有那盘月亮陪我。
我低头看着在收尾的论文,想着终于要解脱了。
我看着月亮从一个变成两个,我就知道我眩晕症又犯了,小时候落下的病根总是治不好。在我头脑还算清楚的时候,我火速做完收尾工作。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刚拿到药就停电了。幸好月亮很亮,我不至于睁眼瞎。就着隔夜水把药吃了,我就往床上倒。
我只感觉脑袋发晕,一时间天旋地转。最后的画面是月亮将荧辉洒在我身上,它可能也在为我着急吧……
我无法解释,我是否还活着,但我确确实实是在这里降生的。
这里是海滨城,我长大的地方……
天边晚霞弥漫,落日的余晖渲染了被风拉过来欣赏的云和等候了它一天的海。
“无妄海已经平静了几十年了。”
“是啊!他也沉寂几十年了。“
一对老夫妻互相依偎着坐在礁石上,海水不时地泛起波澜,激起的浪花跳到二人的尾巴上,再顺着鳞片的纹路留下。
“时间不多了,他快要醒了啊!可我们哪里还有力气去与之抗衡?”
“这便是他们该去忧心的事了。”
我努力眨着眼睛,想把眼眶中的泪水挤走,好可以再清楚的看二老一眼。
“这一次,要靠他们了。”
两位老人看向那群孩童,平静而又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族长收了幻象,一切又恢复了原样。简陋而又干净的小屋,小院里种了些小花小草。两位老人坐在院子里,面朝着夕阳老去。
他们的身后是所有的族人。
每个人都默不作声,压抑住喉咙里的呜咽,不想去打扰这静谧而又安详的画面。
席渊长老和蔺姬长老也走了,当年参与封印大鱼的人便只剩下族长爷爷一个人了。
族长爷爷面对他们深深的鞠了一躬,手中的权杖轻轻落地,蓝色的光晕一圈圈扩散。席渊长老和蔺姬长老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作细碎的光点漂浮在半空。
我知道那是他们的元神,我们海族也可以说是鲛人族,死后元神不灭,族中会举行入海礼,寓意从水中来,回水中去。
只见族长爷爷手中幻化出一对琉璃瓶,比任何时候都小心的将他们的收好。
族人们低声吟唱,沉重的歌声在四方的院中回荡,一声一声叩响往生的大门。
神秘的海女到来,
踏着水织就的彩。
治愈逝者所受的伤害,
驱散逝者所困的阴霾,
用着最优雅的姿态,
带着您的子民入海。
院落消失,周围的景象再次改变,所有的族人站在相望崖边,海风将族人们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每个人手持夜明珠,为逝者照明回家的路。
我们的家在水里,不在岸上。
海滨城三面环山,地势高峻,崖底的石礁被长年的海浪所侵蚀形成一个个空洞,而比崖底更深的地方是海都。
那是我们真正的家。
我们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直到我们成年,举行出海礼,我们要离开我们的家,来到陆地,继续生活。
夜明珠的光亮向着海都延伸,海女的身影浮现。
族长爷爷将琉璃瓶打开,长老们的元神被海女带走,归入无妄海,他们将在那里长眠。
我终于控制不住哭声,把头埋在大哥的胸口。大哥抱住我轻轻抚摸我的头,耳边是他安慰的话。
余光中老三和老四抱在一起,哭的最大声。
当年那场大战,我还未成年,突如其来的浩劫打破了我原有的平静生活。父亲与母亲离开了家,便再也没有回来。
我被族长爷爷收养,带到了陆地。小时候的我是多么向往陆地的生活,无比羡慕同伴举行出海礼被海女点上海钿,拥有双腿,在陆地上行走。
大战结束后,许多像我一样的鲛人在同一天举行了出海礼,我们的年纪并不相同,但在那一天,我们都成年了。海女为我们点上海钿,我们幻化出了双腿,拥有了在陆地上行走的能力。
同伴们被不同的人家收养,而我拒绝在任何人家生活。我无法接受我的父母再也不会回来的事实。
那时候的族长爷爷虽然两鬓斑白,身体依旧十分健硕,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我抱起……他说,让我暂住他的家,让我在那里等我的父母回来。
这一住就是十几年。
我到了族长爷爷的家才知道,原来不愿意被收养的不止我一个,而我是最后一个来到族长爷爷家的……
入海礼结束,沉重的氛围在海滨城久久不散,宛如一丝丝令人无法抵抗的气息,延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