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蒋明鹤也未离开，只是坐在何莜身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也未提起他在西南边境发生的事儿。

“我送与你点小玩意儿，还有些信，你为何不回我呢？”蒋明鹤别扭地说道，语气不自然。

何莜恍然大悟，是蒋承昱罢，他不愿意她收到蒋明鹤的东西。

何莜只是岔开话题道：“多谢。”

蒋明鹤有些失落，可似乎都打开了话匣子一般。

何莜静静听着，忽而转头看向蒋明鹤，她声音很轻，“蒋明鹤。你…为何忽然对我这么好？”

蒋明鹤一怔，慌乱躲开，含糊道：“你救过我。”

何莜却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有些嘲讽意味：“我可不信。你不是这种以德报德的人。杀伐果断，你又怎么会因为我救了你便放过我？定是有些理由的。”

“你觉得我还在利用你吗？”

“不，我不知晓。可我想知道原因，我这辈子永远被蒙在鼓里，迷迷糊糊，如今只想求个真相。”她目光真挚。

“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些的，你从不探究些什么。”蒋明鹤觉着意外，何莜最是不爱问不爱管的人。

“那是我没资格，自然也就养成了这性子，不敢罢了。”她自嘲道。

蒋明鹤目光柔和下来，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道：“因为你救过我。”

何莜狐疑道：“蒋明鹤，我知晓你不是这样的人。就因为我救过你吗？我可不信，难道从未有人救过你？”他可是宁王府世子，忠心他，救他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偏偏会对这些行为心软？

蒋明鹤摇头，却又很快点头，“是。因为你救过我。两次。”

“两次？”

“那场都城兵变，皇宫，你救的男孩，是我。我没死。”他断断续续，一字一顿，“当年我随宁王妃入宫，在吴贤妃宫中。可那些叛军闯入，生生把我提走。”

何莜像是被什么猛烈击中心头，她看向蒋明鹤，“是你？”

“那你…为何之前不说？”何莜神情复杂。

蒋明鹤道：“我…总觉着你不该知晓，知晓曾经救的人竟然想杀自己…”

何莜笑了笑，“为何如今又说了？”

“你问我了。我…也不想留下遗憾。”

“你该说出口的，又解开了我一个心结。”

何莜顿了顿，又道：“还得多亏了我说出这件事儿，否则我早就被你杀了。”她半开玩笑似的。

蒋明鹤却认真道：“是。所以我注定这辈子都对不住你。”

“蒋明鹤，你不必把这件事看得如此重，我们不欠对方什么的。何必对小时候的事儿耿耿于怀呢？那时我们年岁都小，不像如今这般勾心斗角唯唯诺诺。若当初是任何人，我都会出手帮他的。”

“正因为年岁小，那时的行为才是最真挚的。所以我欠你。你当初的情义我还不完。公主，你知晓吗？其实，我与我爹总是生分的，那时我娘没了，我性子总是不好不愿意亲近人。”

何莜安静听着，她知晓，这些，宁王府里的嬷嬷与她说过。

“我总觉着没人在意自己。你不知晓当初我被叛军抓走，有多么绝望。我只想着我不能死，后来，是你救了我…后来，我长大，卷入朝中斗争，处处留心眼，慢慢变得心狠，手中沾满人命，不再信任任何人。”

何莜接上话，“所以其实我当初在河边救你后，你依然想杀了我吗？”

“不，我不知为何不想了。可…若是有必要杀你，我一定会动手的…”

“原是如此，我知晓了。你对我态度转变，是因为这啊。说来也是缘分，命运让我们居然如此纠缠。可小王爷，多谢你记得我曾经的好。我明白，在最单纯最绝望时得到的帮助最难忘。就像当初在王府，我也期待有人来救我，那种对生的渴望与眼前的绝望，我忘不了。”

可何莜话锋一转，继续道：“只是…当初你是蒋明鹤，我是何莜。如今，我是罪臣之后，你是小王爷。都回不到当初了。所以，请收起你的那份好吧，不必觉着欠我什么，不必把那份好报答到如今的我身上。我们都不是从前的人了。当初河岸救你，只是因为我跑不了，都是利益权衡罢了。我不是个好人，我看着如此软弱无害，只是因着我没那权力想苟且偷生罢了。如今，我们骨子里都是不相信任何人。利益纠缠下不会有真情的。即便你不想，总会被带进去的…”

蒋明鹤听完，却只是嗤笑一声后说着不沾边的话：“可命运如此安排总有它的道理。”

既然纠缠，生生死死，相互亏欠，又如何呢？

永远亏欠，却也慢慢动心。

何莜见说不通他，叹了口气，道：“小王爷，你会明白的，如此太在意过往那些可笑的帮助，总会不得好果的。”

“怎么？你可也只比我大不到一岁，怎得听你说话像是重活了一世似的？如今可是看得通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