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可就是这一眼,他便将沐梓谂病痛至此的模样映入心底,偷偷藏了起来。
“小姐醒了,便当在下叛逃,亡于他国,就此忘了在下吧。”聂子慈低头下,眼角旁细小的睫毛随着他的心一上一下。
他半跪在脚踏上,从怀中掏出一个不算精美的玉瓶,从中倒出一粒指盖大小的药丸,用三指捏起,放于沐梓谂的唇上。
他指尖微颤,似是一不小心碰到了唇上柔软,血气之火一下涌上脸颊,他的手也抖得愈发厉害。他出生时便同父亲习武,从未离一个女人这般近过……
聂子慈呼出一口气,伸出左手覆住沐梓谂上半块脸,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捏住沐梓谂的下颚,强行掰开紧闭的唇口,将药丸塞了进去。
此药名为仙魂,哪怕是仙人濒死,亦可救回。若体虚病痛之人服下,需以内力、银针扎于各个穴位,催发药力游走于经脉,否则将承受不住药力,从而吐血身亡。
聂子慈迅速将沐梓谂托起,盘腿于她身后,以掌托背,将内力注入,同时盘于腰间针袋里的银针被这股内力引出,有序地扎于沐梓谂各个穴位之中,助药力发散。
随着时间的推移,沐梓谂的唇逐渐复粉,面色也红润了许多。但她的眉头紧锁,垂放于两侧的手不安地紧握成拳,指缝间渗出些许血红。
“汝等不…本不该…不该…死。”她微微张嘴,似有哭咽声从中溢出,可这声只存在一瞬,便被她尽数咽下。
一切痛苦皆化作唇角血滴,落至衣襟,晕成朵朵红梅。
“是那凌夷……”
*
广安四十八载,梁国边陲,放眼望去尸山血海。
军帐中,大小城防图摆放整齐,兽皮毛毯披于桌椅间,俨然一副过冬之相,然而现在却是婵鸣燥暑季,实乃怪哉。
更为怪异之处乃是帐中有一美娇娘,正以掌托下巴,侧头浅眠。
仔细一看,此女眉眼间略带凌厉之气,却生了双桃花眼,右眼角处有一红痣,媚气十足;巧翘的鼻尖承托着圆润珠唇,显得她愈发惹人怜爱;更为一绝的便是被毛领紧裹的纤脖上有一圈胜似纹花的红胎记,让人一看便再也挪不开眼。
一穿着打扮似书童的男人从旁绕至桌前,盯着桌边已喝完的药碗,嘴角泛出一丝冷笑。他轻声呼唤着沐梓谂:“国师大人?将领们已入账等候了。”
与之一同响起还有战败的号角声。
沐梓谂睁开厚重的眼皮,眼前的景色由暗转明,周围的摆设落入沐梓谂的眼中,一切都显得那般不真实,却又触及灵魂。
这是……浮光掠影?
沐梓谂的心一沉,书中圣人皆道:上天仁慈,许人以梦,避七苦。
可浮光掠影却是夹在生死之间的死亡梦境。它只在死亡之时昙花一现,活下来的人道此梦可逃避痛苦,而死了的人却无法言说。
谁知梦好梦坏,又有怎般苦楚……不过都是人死前的妄念。
如记忆中那般,一切发生过的事都在眼前重演。
她听到号角过后便愤怒不已,骤然起身将手中的毛笔重重拍到桌上。
甚至顾不得掌心麻木,提起丹田气便朝底下跪倒一片的将领们质问道:“四面围攻之势,此前何人能破!那凌夷蛮军生得出如此慧眼,竟能将四面尽数破之?“
这一刻,她便已知晓梁国内部已被侵蚀成何等惨状。
可她却不信!数载前造就盛世之局的梁国,就此凋零。
“咳咳……!”沐梓谂以袖掩嘴,一双媚眼中寒光乍现!
“军中部署乃吾以密信逐一下达。此次三千水军之行,绕那蛮军后方断其粮草;四万陆军以三面围攻之势,各自游击,破其前方主力。按照此计,不过一日,凌夷那群莽夫不攻自破,丢盔弃甲而逃。”
“可如今本该必胜的我军!却吹响了战败的号角!”
沐梓谂此时已觉热气割喉,再难平复心底的巨浪,“诸君心中自有一块明镜,可在心中掂量掂量,归朝之后如何面对怒焰临头的君王!面对这万千民众的期待!”
这一问,竟无人敢接话。
“——报!”
斥候匆匆入账,连踩到将领腿裙都未注意,朝沐梓谂跪下后便急道:“陆军撤退时被敌军截断后路,折损近两万士兵!水军因未来得及撤离,已被凌夷蛮兵尽数围灭……”
沐梓谂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之气从胸口涌起,化作滔天烈焰在口鼻中跃动。
“咳。”
她单手撑在桌上,身子已垂伏半尺,可她却挥了挥手,默许将领各归其位。
前线吃紧,即便猜到是谁,短时间内难以寻到铁证定罪。不如放他们归去,稳定军心,也好再行打算。
将领们相互对视一眼,低头退帐。却在出去后各个昂首挺胸,三两并作一团小声谈论着,待行至己方管辖区后便敞开了嘴,肆意言道:“一介女流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