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傅星洲最终还是辞掉了酒吧的工作,去了之前兼职的码头搬货。因为是多劳多得的性质,挣的钱比在酒吧多不少。因为这样,他每天工作的时间很长。
不过好在工作时间终于不用日夜颠倒,每天八点出门,晚上十二点多可以赶在何小影睡觉前回来。有傅星洲在家,何小影每天睡得安稳了许多。
因为干的体力活,体力消耗极大,傅星洲连食量都变大了许多。何小影每天晚上掐着他回家的时间点给他煮一碗面,等他回来的时候吃。
这天晚上,何小影像往常一样给傅星洲煮好了面,自己则回房看书。
刚坐下没多久,就感觉桌子在轻微的震动,起初她还以为是幻觉。直到旁边架子上的书本倒下来,她才意识到是地震。
宁海市偶尔会发生小地震,何小影以为这次地震也会很快过去。直到震感越来越强,书桌旁的置物架在剧烈晃动,何小影意识到这次的震感比以往都强,她慌忙站起身,想要跑到楼下去。
还没走出房间,屋里的日光灯突然灭了,何小影眼前一片黑暗。
她有严重的夜盲症,在黑暗中犹如盲人一般。
她双手撑在身前,摸索着往门口走。
此时震感越来越强,脚下的地板甚至开始上下起伏。何小影脑子一片空白,脚步也凌乱起来。
等终于摸到房间的门框时,震感已经强到她没法站稳,身体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
走廊外响起慌乱的脚步声,尖叫和哀嚎声隔着薄薄的窗户窜进来,让何小影心绪更加慌乱。
黑暗中,她两只手胡乱地扒拉着,想要抓住一个确切的实物来稳定重心。
她的一只手碰到了餐桌的桌沿,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摸着餐桌的桌沿缓慢移动。
她忘了桌上放着一碗汤面,面刚煮好没几分钟就发生了地震,此时汤面还冒着热气,强烈的震动把大碗震到了边沿,整碗汤面从桌上掉了下来。
冒着热气的汤汁洒在她的脚背上,强烈的灼热感让何小影下意识地闪躲,却踩到了滑溜的面条,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何小影摔得四脚朝天,后脑勺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幕似曾相识,她圆睁着眼,赫然想起,9年前,傅星洲的父亲就是这样躺着,死在这个地方。
深埋在心底的记忆撕开了口子,那段不堪的回忆从脑海中浮现。
那年,9岁的傅星洲拿着扫把棍,狠狠地往他父亲傅振华的脑袋上砸。
傅振华疼得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看到给自己一棒的人是自己的儿子傅星洲时,他气得青筋暴起:“臭小子,你敢打老子!”
他双手撑着地板,努力想要站起身,但傅星洲那一棒打得实在太大力,以至于他在地上缓了许久都没能站起身。
而一旁的傅星洲叉着腿,手里的木棒还举在头顶,仿佛随时准备再给自己的父亲一棒。
8岁的何小影圆睁着眼睛震惊地望着傅星洲,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抽噎。
“快走!”傅星洲眼睛死死盯着在地上打滚的傅振华,对衣衫不整的何小影喊道。
反应过来的何小影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她脑子一片空白,甚至没有去想留在那里的傅星洲会怎样。
她跌跌撞撞地跑回家,母亲林美岚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何小影狼狈的模样,林美岚皱了皱眉,即使何小影被她打得不能下床的时候,她也没见过何小影哭成这样。
“怎么回事?”林美岚不耐烦地问。
何小影扑到林美岚怀里,放声大哭。后者有些不知所措,她们这对亲母女从来没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
林美岚扶着何小影的肩膀,神情严肃地问:“出什么事了?”
何小影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艰难地把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林美岚。
这是何小影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一天,当她从这件事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时,她和傅星洲的人生已经被彻底改变了。
从记事起,何小影对于林美岚的认知仅限于给她饭吃的人。贴心的呵护,细心的教养,所有母亲会为女儿做的事,林美岚从来没有为她做过。直到那天林美岚拿着水果刀,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何小影都没想到林美岚会为了她杀人。
当警车和救护车同时到达这个破旧的城中村时,何小影正呆呆地站在傅家门口,她惊恐地看着林美岚手里的水果刀起起落落,扎在已经不再动弹的傅振华身上。
七八个警察一股脑地冲进这个10多平的小客厅,两三下就把林美岚制服了。随后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围在傅振华旁边,带头的医生叹了口气,对警察摇了摇头。
半个小时后,殡仪馆的人把傅振华的尸体拉走了。黏稠的血泊就像一张厚重的地毯,覆盖了大半个客厅。来来往往的人群踩着这暗红的鲜血,把何小影和傅星洲的亲人带离出他们的人生。
夕阳彻